云琇：“覃将軍我不了解，不过接触过几次温夫人，倒觉得是个极有主意，又有气节的妇人。”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凌骁说，“温夫人尚且如此，覃将軍顶着簪缨世族的光辉，所有尊荣靠自己血汗累积出来，性情可想而知。我们不会白牺牲，覃将軍也不会让我们白白牺牲，这笔账多早晚讨回来。”
然后他话锋一转：“玉门关部署定了，出城时间定在十日后。”
云琇下意识问：“覃将軍定的？”
凌骁嗯了声。
云琇一愣，“这么短的时间，能充足准备吗？”
“不知道。”凌骁耸耸肩，“皇上说准备好了就好了。”
云琇不担心别的，“你要去吗？”
“不去，”凌骁摇头，“覃将軍特意向皇上举荐崔尚书的长子，崔勇做先锋。崔尚书怕我和覃英抢功，名单里没我们。”
“崔尚书急于立功，”云琇反应过来，只问，“崔勇是那块料吗？”
“崔勇能力有，但他实战经验不足，”凌骁说，“他去玉门关，喜忧参半。”
“我以为你会骂他，”云琇眨眨眼，莫名笑起来，“没想到给出客观评价。”
“崔家坐稳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不是草包，”凌骁拿起筷子，边夹菜边说，“皇上任人唯贤，但要说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覃家。”
“因为温夫人的关系吗？”云琇问。
“这是一方面，”凌骁回答，“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肥水不流外人田，皇室也一样，我就这点没想通。”
云琇：“怎么呢？”
“覃将軍算起来是皇上的姑父，不是远亲，”凌骁把剃好的鱼肉，夹到云琇碗里，“难不成忌惮自己姑父功高盖主？”
“其实皇上还是留了几分情面，我觉得。”云琇吃口糖醋鱼，心满意足道，“你看看和覃家一起的簪缨世家，哪个回京了？覃将軍说从冀州搬回来就搬回来，皇上默许，还是看在温夫人的情面上。”
凌骁：“这人情不腥不臭，不如不要，而且京/城到处是眼线，哪有冀州自在。这话我私下告诉你，老爷子说覃将軍想回冀州，现在骑虎难下，硬着头皮接招。”
云琇听着叹气，“冀州离燕京不远，皇上的眼线，天涯海角都能找到你。”
“老爷子也这么说。”凌骁点头道，“皇上惦记上，跑哪都没用。”
既然朝局暗流涌动，不如随波逐流，抱好脑袋，别成出头鸟。
出征的日子转眼就到，崔勇带着三万兵马浩浩荡荡从城门向西北进发。
崔尚书热泪盈眶欢送儿子，千叮嘱万嘱咐拿个头功回来。
崔勇自然满口答应，父子俩就差一出十八里相送。
比起城门口的热闹和宣扬，将軍府门可罗雀，府里却另一番景象，找名角儿开办堂会，只请了凌家老老小小，焕哥儿不用面对启蒙先生的苦瓜脸，拉着凡哥儿到处疯跑，覃飒飒拉着云琇说体己话，平康郡主自然和温夫人坐一起，老侯爷和覃将軍去了书房，覃英带凌骁去马厩欣赏新买的宝马。
凌骁赞叹马好之余，责怪覃英，“你也太不够意思，称病回来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半道去接你。”
“就你？”覃英啧一声，“听说你在真定差点回不来，我是假病你是真伤，谁接谁还不好说。”
不提还好，一提凌骁有气：“哎，河西走廊离阳关不远，谢驸马在那招人追杀，你身为新城大统领，就没发现异样？”
“发现又如何？”覃英问，“他在新城已经出现问题，你以为我为什么称病回来，新城看似平静，如今朝中各方势力都想分杯羹，大统领不好当，搞不好丢了乌纱帽还要牵连家人。”
“新城满目疮痍，急需重建，哪里好？”凌骁奇怪看着他，“一个破城，送我我都不要。”
“皇上增派四万兵马，”覃英一语道破，“你不知道吧。”
凌骁一怔：“我还真不知道。”
覃英提醒：“樟木城许家，手上几万人马兵权怎么来的？”
“你是说，这四万人马还没规划出去？”凌骁恍然，又纳闷，“皇上刚收回，舍得放出去？”
“不会全放。”覃英说，“多则两万，少则一万归地方所属，一两万的兵权，多香的饽饽。”
凌骁怂恿他：“你不争一争？”
“不争。”覃英直摇头，“何况……”
他忽而凑近小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皇上勾引各党羽势力冒头的鱼饵？争到最后，皇上说给谁就给谁，你敢说个不字？”
“你小子可以啊，”凌骁笑着用手肘撞撞对方，“比刚到阳关那会有长进。”
“我怎么听着像骂人？”覃英无比怀念，“你还是嗓子哑的时候好，安静。”
“滚蛋。”
正说话，不远处传来覃飒飒的声音：“哥，你俩嘀咕什么呢？堂会开始好半天了，娘亲没看到你，让我来找你。”
“就来。”覃英应一声，和凌骁过去。
云琇也在，她打了招呼，用帕子掸掸凌骁身上沾到草饲料，打趣道：“你在马厩里打滚呢。”
“没，和覃英谈点事儿，”凌骁说着，又看向覃英，“都不是外人，阳关近况，你接着说。”
覃英：“崔勇这次去，肯定与驻守兵力汇合。”
凌骁一愣：“他手上岂不是有七万人马？”
“是啊，”覃英无奈笑了笑，“不然崔尚书这么积极筹备，把立功的机会留他儿子？”
凌骁哼了声：“沙场上风云莫测，他手上兵力有绝对优势，但愿能立个头功回来。”
“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云琇半开玩笑半认真说，“他能立功最好，要有闪失，就你方才语气，小心落人口实。”
凌骁看眼覃家两兄妹，“不至于，都是自己人。”
“是啊，我们不会乱说。”覃飒飒很有眼力劲点点头。
“我不是说你们，”云琇看眼来来往往的下人，低声问，“府上又买了一批新人？”
覃飒飒说是：“我娘嫌院子太大没人气，特意添些丫头婆子。”
云琇哦一声，不再说话。
回去的路上，她特意慢几步，拉着凌骁不近不远坠在后面：“以后少来将軍府，来了也别乱说话，刚刚有几个婆子经过，面生得很，我说不出所以然，可直觉不好。”
凌骁似乎不意外，仅用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兴许温夫人故意这么做，让皇上把眼线安插到府里，清者自清，覃将軍手上有兵权，让皇上盯着更安全。”
云琇心有戚戚焉道：“还好公爹把兵权交出去了。”
凌骁：“老爷子早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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