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欢呼一声，一个个准备梳妆打扮，走得飞快，办公室里只剩下安子宁和赵云深了。
“不能怪他们，文总的宣传做得太好。”赵云深微笑道，“你去忙别的，我帮你把最后这几本订好。”
安子宁苦笑着摇摇头：“好，我去出报表，大概半个小时，你弄完了就先准备准备。一会儿我们换了衣服直接过去。”
赵云深点点头，继续闷头订账。
专用的装订机是老式的，质量十分不错，因而一直没有淘汰，一根金属管缓缓插下去，在一大摞厚纸上钻出一个圆圆的孔，塑料管伸进去，通过加热，凝结在纸张上，成为一个完美的圆。
这是简单而枯燥的工作，但赵云深并不觉得难受，紧张和忙碌过后，她觉得这样的工作像是一种休息，把大脑放空，只需要机械地重复动作。
直到最后一本，她才发现，塑料管已经不够长了，加热过后，缺失了一半的塑料根本没法封住账本。
纸张哗啦啦散落了一地。
“哎呀。”赵云深惊叫起来。
她连忙低头，慌乱地捡起满地的文件。
好在，东西都十分齐全，直到她有些奇怪地注意到，这摞账务里竟夹着一张报纸，不知是谁粗心塞进去的。
赵云深把报纸抽出来，想要放在一边，却在看到“陆景年”三个字时停了下来。
那是一张三年前的旧报纸，年轻的陆景年更加锋芒毕露，照片上的他斜睨着镜头，扬起的下巴高傲至极，仿佛在说“在座的都是垃圾”。
赵云深忍不住笑起来，然而这笑容却在看到标题的那一刻僵住了——“安家集团再陷拖欠丑闻，CEO陆景年宣布引咎辞职”。
这是一篇十分全面的报道，深刻地分析了安家集团的处境和陆景年的状况，虽然记者有意无意地指出，陆景年在这样敏感的时刻引咎辞职，更像是负责顶缸的替罪羊，但也承认，陆景年在整个丑闻之中，确实要承担重要责任。
“截至发稿，受安家集团拖欠货款影响，已有十余家供货商宣布破产，其中包括宜室宜家、云深木业等中小型家居新秀，对国内家居市场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
赵云深的手微微颤抖，她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遍这句话，“云深木业”这四个字，几乎是一种魔咒，她手指微微颤抖，划过报道上的字句，逐字逐句地看，逐字逐句地订对，眼泪不经意间落下来。砸在报纸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云深？”安子宁做完报表回来，看着赵云深孤寂的背影，小声问道。
“子宁，你先走，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赵云深蜷缩着坐在地上，低声说道。
安子宁眼神复杂地看着赵云深，女孩背对着她，孤寂的背影像是凝固成了雕塑，一动也不动。她觉得心头有些痛快，又有些说不出的刺痛，然而这并不妨碍她期待今晚会发生的事。
“那我不等你啦。”她说，嘴角不经意地勾起冷笑。
“味觉记忆”的大楼静悄悄的，赵云深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电源耗尽，自动关机。冬日的寒夜，大楼里的空调停掉了，房间里冷得像冰窖一样，赵云深抱着双臂瑟瑟发抖，脸颊一片冰凉，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她浑身上下都冷得厉害，然而心却比身体任何一个器官都更冷。她人在北方，心却在北极。
年会开得很热闹，除了遍寻不见的赵云深。文舒涵有些担忧地放下手机，嘟囔着：“关机了，什么情况？”
陆景年觉得莫名心慌，他是任何时候都心静如水的人，然而面对“失联”的赵云深，他却十分忐忑不安。
“我回去看看。”陆景年放下香槟杯，准备下楼。
“别闹，马上就要致辞了，然后还有抽奖，你走了，场子就凉了。”文舒涵拦住了他，“我让子宁和巧月去看看，你放心，她一个成年人，出不了什么事。”
我怎么能放心。
陆景年想，然而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点点头。他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这样重要的场合，他无故缺席实在说不过去。
心不在焉地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致辞，而后就是晚会最高潮的抽奖部分，三万五的彩宝手链被一个运气爆棚的姑娘拿走，后面还有些手机电纸书之类的新潮电子类产品，文舒涵出手向来阔气，几轮下来，有一半的人都小有收获，余下的也有安慰奖，因而气氛达到了高潮。
直到此时，赵云深才姗姗来迟。她微笑着踏进会场，穿的正是那身鱼尾下摆的晚礼服，她本就模样不错，加上精致的妆容，顿时吸引了整个现场的目光。
灯光师和音效师熄灭了会场的灯，一束光线打在赵云深身上，她眯着眼，听到耳边响起了结婚进行曲。
全场笑得打跌。
赵云深也笑了，她笑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露齿，也不显得僵硬和情绪不够。她笑得美且自然，然而不知为何，陆景年却觉得她仿佛戴上了一张面具，情感与表情分离，像座美丽的雕像。灯光重新亮起来，赵云深被文巧月和安子宁拉着，来到高管那一桌坐下。几位男士都是一脸看呆了的模样，一个劲儿地夸赞赵云深漂亮。
直到陆景年走过来，拉过她的手：“跟我来，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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