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会不希望自己是被选择与被偏心的那个。
耳边回荡着陆风潜低沉而坚定的声音, 江知心脏跳动的频率有些快, 围绕着整个胸膛, 又有阵阵暖流涌上。
站在楼梯拐角处，眼神不自觉变得温柔。
转念想到什么，江知敛了敛眉, 又恢复成往日里的冷清模样, 悄无声息走回楼上。
他其实远没有陆风潜想的那么好。
季归年离开不久，季家掌权者——季中尧，也就是季尤冰的生父，又来到了陆家拜访。
季中尧已是半百之年, 常年坐在办公室的人却没有一点发福的迹象，一身改良中山装更衬得身姿挺拔，眉眼间依稀可见年少时候的俊朗。
只是一举一动都流露出久经商场的精明气。
季中尧进门之后, 先自降身份，冲陆风潜拱手作揖：“陆贤侄，若礼胆大包天, 我作为长辈，实在难辞其咎。”
陆风潜抬手, 不怎么客气道：“季伯, 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
季中尧也不恼, 反而眯眼一笑：“贤侄稍安勿躁，我不是想包庇若礼, 是想说, 若礼的事季家不会再干涉其中。”
“另外我也已经解除了尤冰在公司里的一切职务, 只要我在一天，思安就不会再启用他。”
陆风潜撩起眼皮，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一瞬有了些许波动。
季中尧见状继续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也知道思安是我一生心血，季陆两家世代交好，又何苦亲者痛仇者快？”
早先让尤冰去接近陆风潜是为了以后巩固两家关系，谁知道季尤冰竟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竟然还唆使季若礼做出这种事。
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对季尤冰而言，被人艳羡的地位是他最在意的。
季中尧的做法无异于卖子求荣，虽然令人不齿，但终归是季尤冰罪有应得。
陆风潜食指在桌面上轻点两下，嘴角缓缓绽出一抹笑：“好。”
.
收到被解雇的消息，季尤冰双眼圆睁，难以相信他所看到的，握着通知书，步履慌张地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砰”地一声，门被从外面打开。
季中尧抬头不紧不慢地看了季尤冰一眼：“进别人办公室之前先敲门，你难道连这点礼仪都不懂吗？”
季尤冰：“爸，我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被单方面解雇？”
季中尧：“这里是公司，没有父子。”
季尤冰看着老板椅背后面无表情的季中尧，突然就笑了。
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二十七年活得像个笑话。
他自问愧对很多人，却从没有愧对过这个被他叫做父亲的人。
季尤冰眼眶发红，声音因为极度愤怒压得有些低，像是咆哮低吼的幼兽：“其实在你心里，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自己的儿子。”
“我和那个女人一样，只是你手中可以随便利用的棋子对不起？”
季中尧抿了下唇，双手交握叠在桌面上，摇了摇头，说不上是替季尤冰惋惜还是替自己惋惜。
惋惜栽培了这么久的利用物有了自己意识。
季中尧不置可否，只道：“你比那个女人聪明。”
已经不用再说什么，短暂的寂静过后，办公室里回荡着季尤冰歇斯底里的笑声。
笑到心口绞痛，笑到没有力气，季尤冰又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季中尧，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转身离开。
初秋的雨淅淅沥沥，季尤冰跌跌撞撞地走在人行横道，不时撞到路上行人却浑然不觉。
“你神经病啊？”
“走路不会看路？”
“滚滚滚，长得人模狗样，原来是个神经病。”
季尤冰在不知道第几次撞到行人之后，被往后推开，一时没有站稳，趔趄着倒在了冷硬的地面。
“CAO，这是新的碰瓷方法？”
季尤冰掀开眼皮，冷冷看过去。
触及季尤冰眼神，路人催促同伴：“快走快走，神经病杀人不犯法的。”
很快，嘈杂人声散去，四周除了雨声，就是车轮擦过沥青路的声响。
季尤冰眼皮越来越沉，脑海中走马观花一样，浮现出前半生的经历，定格的画面却是七天前和季若礼擦肩而过的场景。
“哥。”
“这是最后一次喊你哥了。”
季尤冰思维混沌地想，原来这个世界上，真心对他好的人，就只有那一个了。
结果还因为自己，惹上了牢狱之灾。
雨势渐大，冷冷的冰雨拍打在脸上渐渐迷蒙了视线，季尤冰蜷缩起身子。
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
一场秋雨一场寒，冬天的气息随着这场雨的到来日渐清晰。
陆家的花园中，江知坐在秋千上，视线没有焦距地看着夜空中的星。
陆风潜从楼梯走上来的时候，就见江知半边身子倚在秋千架上，呈放空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从长觉中醒来之后，江知就显得心事重重，不时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发呆。
陆风潜轻声走过去。
带着熟悉气息的外套兜头罩了下来，江知回神。
陆风潜动作娴熟而自然地替他系上脖颈处的扣子，江知眉头紧锁，偏头躲开了。
或许是动作里的抗拒意味有些明显，陆风潜的手僵在半空。
江知攥了攥拳：“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陆风潜闻言，目光微动，收回手：“怎么了？”
江知视线越过陆风潜看向远处：“你没必要为我做那么多，我睚眦必报，心狠手辣，自己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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