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现家想来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客人，现在连四张椅子都难凑齐。
一个小桌摆在院子中，李现找来两截烧柴用的木桩，给了赵岩和自己一人一个。
“家里简陋，怠慢了。”
李金水脸上露出些许尴尬之色，摆上四个小碗倒满酒。
十二铜币一壶的露阳春果然不负盛名，浓郁的酒香顿时充盈整个小院。
“金水说笑了，麒麟藏伏的地方，那里简陋了。”
赵里长哈哈一笑，端起碗与三人碰了一下，大口饮了半碗，苍老的脸上露出些许红润之色，“现哥儿，是准备入县学吗？”
“嗯，明日准备去报名。”
李现点点头，侧头瞥了一眼。
只见一只抹脖子的母鸡在地上蹦跶，喉咙中发出临死时的咕咕声，十几下之后便不在动弹。
一个纤细的身影飞快的从厨房门口蹿出来，捡起母鸡，瞧见李现呆鹅般的看过来，俏脸上露出一抹羞赧之色，飞快的钻入厨房。
“这丫头竟然会杀鸡！“
李现想想自己，似乎只会吃鸡。
“入学好啊。”
赵里长点点头，唏嘘的说道：“这是赶上好时候了，县学以前只有世家贵族之弟方能入学，现在朝廷改革，平民商贾子弟只要有才，也可入学。”
“还要有钱。”
赵岩一口喝掉碗中的美酒，见李现给他满上，微微颔首，听完爷爷的话，有点不服气的插了一嘴。
“呵呵，看事情不能这么浮于表面。”
赵里长瞪了赵岩一眼，笑着摇摇头，说道：“什么是改革？改革便是重新分配利益。那些世家豪门统治这片土地几万年，想从他们嘴中夺食是何的艰难。右相庞暨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了不起了。”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李现听的认真，这是他了解大周朝政治格局的好时候，听着听着前世警世格言就脱口而出。
“现哥儿，这两句当真有意思。”
赵里长回味一下，越发觉得这两句平凡的语言中包含着深刻的哲理。看李现的目光，不由的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李现笑了笑，并不多言。
四人又碰了一下酒碗，赵里长借着酒劲，继续说道：“如今朝廷被世家贵族把持，右相想要实施新政何其艰难。所以不得不另辟蹊径，比如在六部之外，成立专管商业活动的商务司，改太学院为大学，在西洋人云集的华都成立分校。
改革需要钱，需要力量。
钱将何出？商贾也。
右相提高商贾的地位，允许他们纳钱入学，自然就成了他们的代言人。有了这股力量，右想才能推动改革，才有钱扩张国学，靠朝廷，他们自己都快发不起俸禄了。你看，那些有天赋的平民子弟入学，可是不交一分钱的，这才是关键。”
赵岩闷不吭声，李现见气氛尴尬，忙端起碗，说道：“赵爷爷高论，小子今天又长知识了，敬您一碗。“
放下碗，闲聊暂告一段。
赵里长话语一转，问道：“这十几年战乱，老白姓被都折腾穷了，六十八枚银币，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可不是吗？”
一直没说话的李金水眼睛一亮，说道：“现儿虽是术师，但是刚刚天启不久，官家那点俸禄，也只够日常开销用度。当然，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不过此时一下拿出六十多枚银币，确定很难啊。”
厨房中切菜的当当声突然停了，小院内一片寂静。
“和他们拼了。”
赵岩一拍桌子，双目圆瞪，红着脸叫嚣道：“咱们泗水街不缺好汉，想从这儿抢人，就先问问咱们的拳头。”
“闭嘴。”
赵里长一瞪眼，训斥道：“就你那三脚毛的功夫，别丢人现眼了。”
随后话语一转，叹息一声说道：“许六爷背后有术师撑腰，还有豪族的身影，咱们和他们碰不起。这样吧，明天我和大伙儿说说，先凑出这笔钱，虽然日子会紧点，但是只要人还在，比什么都强。”
“哎，也只能先如此了。”
李金水松了口气，冲着李现说道：“现儿，把你剩下的俸禄交给赵里长。”
赵岩泛了泛眼，直勾勾的瞧着李金水。
这便宜老爹打他俸禄的注意已经有一会了，他自然瞧得出来，没想到他出招如此凶狠。
“咳咳，这个就不必了。”
“有点出息，两枚银币就舍不得出了。”
李金水一瞪眼，老脸泛红，不知道是因为觉得脸上无光，还是喝酒喝的，喝骂道：“巧儿是从小与你一起长大的，还能够见死不救。”
赵里长也愣了一下，不过他人老成精，也不插话，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
赵岩可没有这份定力和修养，盯着李现眼中露出一丝鄙夷和愤怒，若不是爷爷还在，早就掀桌子大骂走人了。
泗水街，没有孬种。
当年逃荒过来，一路死了多少人，他们是相互依存才活下来的。
“呃，你们误会了。”
李现感觉到气氛诡异，无奈的说道：“不用街坊凑钱，过了三日，我自然有钱给冯三。”
李金水心中一动，松了口气，问道：“在王掌柜店里的事情，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李现翻翻白眼，端起酒碗说道：“来，喝酒，赵爷爷你不用操心，钱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区区几十枚银币而已，别太当回事。”
“臭小子，说的好轻巧。”
李金水心里咕哝一声，暗想道若李现没有骗王掌柜。每套行头提成四枚银币，卖出一百套，就是四百枚银币
呃，六十枚确实是“区区”
这样一想，李金水就轻松多了，嘴角不由的微微翘起。只是心里好奇，这臭小子准备卖给谁？有谁能够一下吃掉一百套。
“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赵里长瞥了一眼李金水，便知晓李现没有说大话，端起酒碗，豪迈的一口干掉。
这边赵岩立刻端起酒壶给四人倒满，而后端起碗，站起身对李现说道：“现哥儿，我敬你，往后只要你说话，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李现连忙端着酒碗站起身，跟着喝下。
心中甚是欢喜，得，意外收获勇猛小弟一枚，六十枚银币花的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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