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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部(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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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夜晚,现在(一九六七年),我的猫死了,我看见它在天堂里的脸,就像哈里·凯里在电影《大探险》结尾时在天堂里看见他忠诚的黑人勤杂工的脸一样。我不在乎你爱的那个人是谁:你爱忠诚的、无依无靠的、容易信赖别人的人。

夜里,躺在我那张面朝大街的窗户旁边的卧床上,一想到这个世界的种种恐怖,在二十一年来上千种煎熬中,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我去全国海员工会大厦签署“乔治·威姆斯”号轮船工作合同时,在布鲁克林码头该船的大烟囱上看到了三架飞机的绘画,意思说他们在大西洋击沉了三架飞机,我感同身受……

二十一岁时,你会奔向你的姑娘。我奔向哥伦比亚校园看望约翰妮,终于在阿斯伯里帕克找到了她,她在祖母那里过暑假,她把耳饰挂在我的耳朵上,我们一起去了沙滩,整个下午都在一大帮女孩中间度过,她们问:“那是什么,吉卜赛人?”不过,这个吉卜赛人在生活中不会吃掉其他人。

“我会上一艘船,大概十月回来,然后我们在纽约一个公寓套房里一起生活,就在校园里,与你的朋友琼在一起。”

“你是卑鄙小人,不过我爱你。”

“谁在乎啊?”

我在父母家奥松公园的公寓套房里打点行装,准备大约一周后上船出海。早晨八点,突然有人敲门。门口站着的是大个子苗条。“走,伙计,我们一起去喝个一醉方休,然后赌几场赛马吧。”

“街对面有个酒吧,就从那里开始吧。至于赛马下注,苗条,等我老爸中午下班回家吧,他喜欢去牙买加赛马场。”后来我们去了。我,大个子苗条和老爸,一起去了牙买加,第一场赛马苗条先偷偷给他希望获胜的马下了二十美元的赌注,而老爸则在某匹马身上下了五美元赌注,投注前整整一个晚上他都在琢磨《早晨电讯报》上的马赛成绩表。两人都输了。苗条口袋里有一品脱威士忌,我也有。这是战争时期,有许多事情可以做。我爸非常喜欢苗条。老天可以作证,赛马场出来之后,我们去了纽约城,坐火车回宾夕法尼亚车站,出站后,去了鲍厄里。“锯末酒吧”和“萨米的鲍厄里傻蛋”里声线粗哑的大胖女人唱起了《我的塞尔姑娘》,有个老“拖船安妮”甚至坐到了老爸粗壮的大腿上,说他是个可爱的孩子,让他给买一杯啤酒。爸爸精疲力竭回家去了,我与苗条一起又踏进了夜幕……

最后,他双手捧着脑袋(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大声嚎叫,说:“哎哟,我难受,我难受!”在海员工会附近的滨水区,他撞上了路灯柱。躲在小巷里的所有人都看见他那副熊样,六英尺五的大个,二百磅的肌肉和骨骼!那时,小巷里这些人在诺格伦主教的主持下,在海员工会大厦外建设一个海员教堂;许多年后,我在佛罗里达遇见了退休的诺格伦主教。不过苗条不需要进教堂。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我将永远不得而知。我最后一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是说他在东得克萨斯牧牛,这种说法也许不是真的。今晚他在哪里?我在哪里?你在哪里?

因为当我看见天堂里我那只可爱的死猫蒂米的脸,听见它像过去一样喵呜喵呜细声细气地叫唤时,我就会吃惊地意识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的时候,它甚至还没有出生,因此在这一时刻,它怎么可能已经死了呢?如果它没有出生,它怎么可能死了?所以只是暂时以一种幻影的分子形式存在,用跟上帝完美相像的形式经常萦绕在我们的心头。就蒂米而言,完美就是它像狮子一样坐在厨房的餐桌上,舒展着爪子,昂起了脑袋,张开大嘴;上帝的不完美就是它临死的时候,它瘦骨伶仃只剩一副骨架,肋骨和脊椎骨,它的毛发脱落了,它的眼睛看着我:“也许我爱过你,也许我现在爱着你,但是太迟了……”帕斯卡说得比我好,他说:“如果不是确信我们一文不值,那么我们从自身所有的黑暗中将得到什么?”为了给你指出正确的道路他补充说:

“自然界有许多完美的东西,以此显示她是上帝的化身”——雄狮一般坐着的蒂米,精力旺盛的大苗条,年轻时的父亲,一九四三年血气方刚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你,所有的人——“还有许多不完美的东西”——我们的腐败和堕落,我们所有的人——“是为了使我们确信:她只不过是上帝的表象。”我相信这一点。

“上帝死了”,这话使每个人都想呕吐,因为他们都懂得我刚才说的话,还有帕斯卡说的话,Paschal的意思是死而复生。

惊人的七小时,一九四三年六月下旬那炎热的一天。我挤在地铁的数百人中间汗流浃背,衬衫全湿透了,前往市中心全国海员工会取我登船的文件,嘴里不住地咒骂(因为我没法忍受炎热的天气,我的血液像糖蜜一样稠和热),七小时后,我身穿宽大的夹克衫,站在船头,眺望着繁星底下黑暗的大海,我们绕过楠塔基特,朝英格兰驶去,哇!

这就是前面提到的“乔治·威姆斯”号轮船,我签约成了一名普通的海员,我的第一份甲板活是负责四点至八点守望观察。我得向其他海员学习如何收起那些拳头粗的绳子,把它们绕在巨大的铁柱上,与此同时,那个操纵蒸汽绞车的家伙将那些锚链绞在一个卧室大小(或者说像卧床一样大小的)的绞盘上,以及学会放下救生艇、摆好钻机等所有相关的技术,一切都要在瞬间完成。所有这一切我都非常陌生。水手长说,我是有史以来最笨的舱面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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