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火光中,一张张面孔上都浮起了隐隐约约的惊讶与惶恐;艾达抬高嗓音,让自己的声音压过了纷纷杂杂的窃窃私语:“育达斯阁下,麻烦借你身边那士兵的战斧一用。”
育达斯骑士亲自拿过战斧,小心地在离那坠灵还有数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脚。看他谨慎而提防的样子,大概不会是一个坠灵使。
艾达接过战斧时已做好了自己会拿不动的心理准备,然而战斧一入手,她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尽管沉重吃力,但她依然能挥得动。
几年前那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如今竟能够提得动一柄战斧了。
她高高地扬起了斧头。
在不知多少双眼睛的注视下,她一言不发地抡起了那柄沉沉的战斧。
下一秒,它重重砸进了坠灵的脑袋里——坠灵没有血液和脑浆,只有一块块白生生的、面皮似的东西登时四溅而飞,脑袋、脸面一下子就没了形状。
这一下,仿佛一块山石落进了大海,激起了百丈高人声形成的海潮。
艾达不知道这样到底能不能消灭掉一只坠灵,因此缓一缓劲儿,她又立即扬起了斧子;几个士兵见状忙要上前帮忙,却被她一声厉喝给喝退了:“让开!它袭击的是我,要它命的人也是我!”
话音未落之际,战斧又一次轰然落了下去。那坠灵的身体急剧地颤抖起来,仿佛要维持不住形体了一般;无数白色碎片飞溅进了空气里,与蜂鸣般的人声一起搅得夜晚也浑浊了。
“阁下在……她在干什么?”
不等艾达抬起斧子,从土壤、碎片之中就乍然迸起了一道银光。即使在火把包围之中,它依然亮得叫人睁不开眼;那道强烈的银光直直冲向了夜空,转瞬间炸成了无数星辰般的光点,随即消散得无影无踪。
众人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目睹了一件什么样的事——刚才还充斥着交谈、惊叹和杂音的营地,蓦然安静了下来。
艾达松开斧柄,喘息着直起了腰,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她……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亲手击杀坠灵的人类吧?”过了几秒,有人轻轻地惊叹了一句。这句话似乎带有什么魔力,在短短几秒间就从不知多少人口中接连传了过去——
“她是第一个亲手杀掉坠灵的人!”
“艾达女爵杀了坠灵,她亲手杀了坠灵!”
……
当艾达抬起头的时候,仿佛有一道无声的命令以她为中心传递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士兵“扑通扑通”地将膝盖落在了地上,纷纷朝她低下了头。金铁武器被“哐啷啷”地放在地上,交错撞击出了一曲臣服于顺从的音乐。
“作为钢铁之刃第二十三代领主,”育达斯骑士也不知何时单膝跪在地上,朝她仰起了头,“我,育达斯·温格,向您再一次宣誓我的忠诚。”
这种贵族之间的仪式与礼节,对艾达来说早就没有意义了。比起育达斯骑士口中严肃规整的宣誓与祝贺——她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一地士兵——那些沉默的、不通礼节的、仍然在惊讶的一个个人,对她而言更加重要。
艾达没有以一套完美无缺的礼仪相回应。
在集英岭的时候,她就始终被拘束在贵族的身份里;被求婚之后,这个拘束她的笼子仿佛又紧了一步,监督她的眼睛又多了无数双。她在限制与复仇之间的狭窄缝隙里跌跌绊绊,被自己缺乏力量这一点而反复煎熬着。但是在今夜,她突然感到了一阵轻松——她突然意识到,她砸破的不仅是那个坠灵的头。
“我是艾达·梅索科,”育达斯骑士话音一落,她就朗声朝众人道,“记住这个名字,我是第一个杀掉坠灵的人!”
“艾达·梅索科!”
“艾达·梅索科!”
第一次,她的名字——不带任何家族、领地、身份等后缀——在这么多人口中响成了一片欢呼。声浪越来越大,欢呼越来越高,以至于不需要主动去收整部队,就有刚才被冲击溃散的士兵们陆陆续续地循声回来了。
百九、斗笠坠灵也不知何时立在了人群中的影子里,望着艾达被无数人类簇拥着,赞叹着。
在重新规整、清点过部队与营地后,艾达再次向周围的领主派出了第二波使者。在这一次的使者之中,还多了育达斯骑士手下的信使;他的信使将作为“击杀坠灵”的目击者与对皇室忠诚的督促者,一起朝周围的领主们施加压力。
净土军与营地仍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况且派遣出来的坠灵又遭到了一杀一囚禁,想来在摸清楚艾达一行的情况之前,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地发起攻击。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谁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艾达清楚,在战斗开始之前,现在是她最后一个不断汲取壮大己方力量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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