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一说得不错,她现在正面临着层出不穷的问题。
奥第奇周边的几片贵族领地,现在已经被她与帕夏各自击破、吞并了。在荣光、莲·安达科以及其他坠灵使的联手之下,那些贵族们的反抗称得上是一触即溃,打败他们毫无难度——相比之下,反倒是事后将他们一家老小全部处决更难一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联盟里不知怎么流传起风言风语,说其实是奥第奇子爵先派坠灵使袭击了那些领地,声称领主们的倾覆都是因为反抗军作乱;然后奥第奇子爵再假借着打击反抗军的名头派出军队,表面上是为了维持秩序、驱赶乱党——实际上却是趁机劫掠,相当于把领地从左手倒回了自己的右手。
为什么呢?
因为奥第奇子爵要把通往首都的中部地域都攥进手心里,好让帝都及周边地区渐渐成为一座孤岛。
叫艾达尤其恼怒的是,这个流言完全符合事实。
她与帕夏所攻打下来的这一片广阔疆土,其面积已经远远朝过当初梅索科伯爵的领地了。她没有能力把这么大一片土地全部收归自己所有,也知道教廷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这么干的;于是——
艾达想到这儿,掐断了自己的思绪。
这是帕夏的主意,不得不说,那是一个好主意。二人想要达到的目的,几乎都达到了。
但艾达平时不愿意回忆起它。尤其是像今天这样一个晴朗干爽的冬日,她希望自己能像一个干净人似的,短暂地感受一会儿带阳光气味的风。
吱咯吱硌的皮靴声走近了,在她身边停下了。
“新招的士兵全部在这儿了吗?”
艾达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指了指习武场中一列列整齐的人头。奥第奇中的皮甲武器等储备早就被清空了,在铁匠皮匠们连日赶工的时候,这些新兵们只好用木棍来做演练。
“差不多像个人的,都在这儿了。”那男人从鼻腔中哼了一声,嗓音嘶哑:“剩下的那些难民,老的老小的小,上了战场没他妈一点儿屁用。”
“都安置完了吗?”
血牙顿了顿,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咧开嘴一笑。看上去就像是一头野兽在模仿人类情绪一样,毫无笑意。
“你也是挺矛盾的一个人,”他摩挲了一下自己布满胡茬的下巴,“这些难民还不是你一手造就的吗?怎么还带回来了不少,又惦记着要在奥第奇给他们找一个容身之所?”
“我需要有人耕作土地,照料牲口,修葺房屋。我没有多余的同情心。”艾达板起面孔,沉下声音:“那些难民呢?”
“照你之前的吩咐,把他们扔到那些村庄里了。”血牙忽然一下没了兴趣似的,摆了摆手:“就是那些被山贼抢了烧了的地方……他们要活下去,就让他们自个儿重建去吧。”
艾达呼了口气。
附近贵族领地中每一颗运不回来的麦子,每一处他们无法收归旗下的土地,都被帕夏暗中安排的人一把火烧掉了。弥漫在麦田、村庄、市镇上空的黑烟,浓浓盘旋了几日,依然没有散净。尸体与稻草一起烧焦的刺鼻臭气,几公里外依然清晰可辨。
为了彻底斩断教廷对这一片区域的控制,所有的贵族、连带着他们的妻儿老小,全部成了刀下之鬼;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一个好下场,因为他们不必瞧见自己的领地中,潮水一般的流匪与反抗军是如何涌进来,又是如何把它彻底变成一片混乱地狱的。如果说艾达麾下的正规军是虎豹,那么这附近所有的流匪都是拣食残尸的鬃狗——双方从未通过一信一字,因为压根没有这个必要。
现在,教廷再也没法将这片地区指派给哪一位贵族,也没有谁会主动接过这个烫手山芋了。
侥幸留得一条性命的平民百姓们,拖家带口地逃往奥第奇森林,因为那是附近唯一一个仍有秩序、仍有活路的地方。通往奥第奇的大路上,无论何时都乌压压地遍布着一片衣衫褴褛、精神萎靡的人们;他们推着车子、抱着孩子,麻木地抛弃了身后火海里的家乡。在短短几个月里,奥第奇已经收容了数千难民;其中身强力壮的青年人,都被编入了军队。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战争重心恐怕会渐渐从坠灵使转移到普通人身上。
艾达疲倦地抹了一把脸,血牙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嘶哑地笑起来:“你别说,少了荣光那个女人,少了那些模样叫人难受的东西,这段日子还真是清净多了。”
“是吗。”少女对他这种幸灾乐祸式的口吻,冷冷地简短回应了一句。
“怎么,你不高兴啊?”野兽般的男人舔了舔自己牙齿,倚靠在栏杆上:“那你能怎么办呢?斯尼威的灵石供给几乎断了,两年里,大家不是都把以前储备的灵石消耗得差不多了吗?坠灵们没了能量,还不如我养的一条狗。”
他说到这儿,隐隐兴奋起来,眼皮下的目光如同狼一样闪烁起来。
“拼真刀真枪的日子来了。”
他是如此全身心地渴望着战争,以至于奥第奇中人人都以为血牙是忠于艾达的一号大将了。
“我倒希望你这话是对的。”艾达转过头,望着底下正稍事休息的新兵们,轻声说道。
由于缺乏灵石补给,坠灵们只能回到宿主身体里,缓慢地、一点一滴地等待着能力恢复;仔细一想,她已经有一两个月没瞧见百九和荣光了——“我听说净土军手里的灵石储量很丰富,坠灵使也多,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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