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斯子爵皱起眉头,却没应声,轻轻扔下手中餐巾:“艾达——”
“我说,”荣光叼着一只鲜红草莓,含糊不清地打断了他:“基斯大人,你对亲生儿子都这么严厉,为什么以前却那么宠艾达?”
艾达一愣,一张脸都涨红了,狠狠瞪了她一眼。
基斯子爵低头顿了一顿,似乎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他仍然没有理会荣光,只是站起身,沉声道:“艾达,我有几件事必须尽快处理,你这两天先在奥第奇好好休息。”
也就是说,这两天都得不到答案了吗?
艾达胃口顿失,咬着嘴唇,不甘愿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基斯子爵父子二人走出餐厅,少女也扔下了刀叉,面色苍白地站起身,朝坠灵催促道:“走吧,我有话要问你。”
桌上为客人准备的丰盛食物中,有一多半都进了荣光的肚子,她却连个嗝儿都没打。吮了吮手指尖,笑了:“正好,我也要找你。”
“干什么?”艾达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先说你昨晚和百九去哪儿了。”
“你忘了城堡外的朋友吗?我们去见了它们两个。”
“斗笠它们?为什么?”
“我都说过了,只是坠灵的一点日常杂事。”荣光轻轻一笑,忽然凑近少女鬓边,带着奶油味的吐气像羽毛一样搔得皮肤发痒:“我要让你知道的这件事,耳听不如眼见。你跟我来。”
艾达使劲揉了揉耳朵,一腔狐疑更浓了。她随着坠灵穿过了城堡西侧的长走廊,荣光脚步轻快,仿佛她已经在这座城堡里住了一辈子似的,毫不迟疑的几个拐弯,就将她们客房的方向甩在了身后,走进了后方一座塔楼里。
二人的脚步声沙沙地摩擦在石板地面上,成为这栋幽暗安静的塔楼里唯一的声响。连气温都深深凉了下去,不带一丝人气。阳光从塔楼顶部高高的小窗户里洒下来,落着落着,昏黄朦胧起来,与灰尘一起缓缓漂浮着、打着转,终于落进了幽寂的昏暗里。
艾达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用气声问道:“这是哪里?”
坠灵翘起红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朝后挥了挥手,似乎在示意她退到墙角后头去。少女满腹茫然,停下脚,在墙角后站好了,看着荣光的背影一阶阶踏上楼梯。
一缕缕昏黄色的蒙蒙光束裹着灰尘颗粒,盘旋在空气里,被她的步伐搅动起来,与她身上的丝袍一起闪闪发亮。她像是一股袅袅烟雾飘过水面,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仿佛一眨眼就会飘散在朦胧轻柔的光里。
楼梯上突然传来了一声粗粝低哑的笑,惊得艾达激灵一下回过了神。
荣光止住脚步,仰头看着她视线触及不到的楼梯上方,轻轻笑道:“怎么样了?”
“跟我想的一样。”那个声音回答道。这个声音艾达听过一次——是谁来着?像是……像是喉间总是含着一阵低沉的、野兽般的咆哮一样。
“那你是怎么想的?你从头告诉我。”荣光退了一步,丝袍间的腿一闪,皮肤上光泽流动,叫人看一眼都惊心动魄。
楼梯上的那个男人顿了顿,随即响起了布料摩擦的声响;很快,艾达就看见了一双粗重皮靴、战士常穿的束裤……那人一步步朝荣光走了过去,当艾达看见了那一头毛躁蓬松的长发时,她立刻屏住了呼吸。
是——是基斯子爵身边的那个人,好像是叫血牙的。
“你到底是谁?”血牙站在荣光面前,忽然压低了声气:“你……真的是人吗?”
他看出来了?艾达刚刚紧张起来,却只听坠灵又柔柔地笑了一声,不但没有退开,反而轻轻朝他的胸膛靠近了一步:“我没说过我是呀。”
血牙的侧影顿了一顿,反倒笑了起来——即使是笑,他听起来也不由叫人想起即将撕碎猎物的野兽。
“好,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荣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手臂像蛇一样滑上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艾达伸长了脖子,仍然什么也听不清楚。当她说完了的时候,血牙重重地哈了一声,猛地伸手一把将荣光揽了过来;坠灵咯咯一笑,像个小孩子似的被他单臂抱了起来,足尖在地面上空一晃一晃。
“那我就告诉你,”血牙的声音听着又哑了几分,“让你的那个小朋友别白费工夫了。”
面颊刚一热起来的艾达,登时如坠冰窖。
“子爵大人不愿意帮她吗?”
血牙喷了一口气,“帮?我昨晚就告诉过你了,在集英岭被教廷重新分封以后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已经响应过几次教廷号令征讨流匪和叛乱军了。要不然,奥第奇能像现在一样安稳吗?”
艾达定定地立着,恍惚地看着脚下的石板地面。
“明面上的命令,总是不好违逆的嘛。”荣光轻柔地问道,“他对老梅索科伯爵不是很忠诚吗?如今伯爵女儿求上门来了……”
“世上没有不死的效忠对象,固然也就没有不死的忠诚。”野兽般的男人低低地吐了一口气,“梅索科家族已经不存在了。在子爵看来,如今他效忠的是这个国家。”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那个小姑娘的要求,似乎会闹出挺大动静?我劝你还是赶紧让她走吧,再不走我怕她可走不了了。联盟这么多年,死光了的贵族又不只有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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