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夏丝毫没有犹豫:“来!”
绿因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又瞥了他一眼。下一秒,一团明亮灼热的野火球立刻扑进了他的视野,帕夏的心跳一下子激烈起来,仿佛就要破开胸膛跳出来似的;当他一低头,发现手指、胳膊、身体已经全被点燃染红了的时候,不由猛地松了一口气——不疼。
不疼。
他这条命,大概又延长了几刻钟。
绿因面色不大好看,额头上刚渗出来的汗,立刻被他身上的火烤干了。
“走吧,”帕夏微笑着说道。“你做得不错。”
有了火焰保护,走入火场时,帕夏只觉仿佛春风拂面。二人没有工夫感叹,脚步匆匆地穿过了火场,矮胖子甚至被拽得踉踉跄跄,几次差点摔倒。他颤巍巍地张开嘴,刚问了半句“先前进来的那些骑士——”,不等他把话问完,已经被帕夏拉出了路口。二人抬眼一看,不由都是一愣。石板路被四周房屋上的火焰烤得灼热发红,此时却一片空空荡荡,只有满地伏尸和碎肢。
不管是铁匠,还是那些骑士,全都不见了。
“他们可能已经冲进镇子里去了,”帕夏咽了咽嗓子,却没有一丝唾液滑下干燥的喉咙。“带走了大部分骑士团的那个坠灵使,是多长时间以前出发的?”
“有、有一两刻钟了……”
这么说,骑士们肯定已经到百鸟庄园了。帕夏抬眼看了看身边一片火海般的房子,有点儿焦躁:这片火阻隔了视线,也阻隔了声音,他既不知道骑士团的动向,也不知道镇民都在哪儿。
平民用干粪和茅草搭出来的房子,都是上佳的燃烧材料。只要一处被点着了,其他的地方也都不甘人后,接二连三地加入了这一场散发着焦臭气的狂欢。帕夏本想着进了镇子就撤掉身上的火,现在也不得不留着了;连跑带喘地穿过小半个镇子,当身边的火渐渐凋零稀落时,还没来得及抬头,只听几道风声裹着什么东西,猛然朝二人破空袭来。帕夏心里一跳,一低头闪了过去,绿因却被打了个正着;地上“咚咚”几响,他一低头,发现原来那是几颗碎石头。
“快来呀,又来了两个王八蛋!来人啊!”
一个孩子的声音高高刺破天空,随着一串脚步声迅速远去了。帕夏忙四下一望,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镇心小广场附近:小广场本身只是一片开阔的石板地,四周没有多少民屋;此时他眼前那条通往广场的路上,还砌起了一道用石头胡乱搭叠起来的半人高矮墙,应该是镇里人仓促间用来阻隔火势的。
目光越过石墙一看,正巧看见一个孩子的身影在道路尽头一拐,消失在前往广场的路口上。
“那是谁家的野种!”那块碎石头正中绿因的鼻梁,痛得他连声音都变了,一颗颗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冒;不等流下脸颊,就全被烤干了。
“赶紧把火收掉!”帕夏赶紧吩咐了一句。“那孩子应该是放哨的,以为咱们也是骑士呢。”
绿因一手捂脸,一手叫出了坠灵。当那只小火苗游下他的肩膀,逐渐抹掉火焰时,那道矮墙后也响起了沉重的噔噔脚步声——几个影子迅速跑向石墙,每一个手里都执着骑士的刀剑和长矛。
帕夏心脏猛地一缩,再一看,突然松了口气:“是我!我和绿因回来了!”
为首的汉子一愣,立即加快了速度;铁匠那张红通通的脸越来越近了,身后还跟着镇上另外几个壮年男人。小不点的模样比方才更惨了,几乎找不着一块完整的皮,但他却好像浑然不觉。隔着余火打量了帕夏几眼,他又惊又喜,一把扔掉长矛,就要去搬帕夏面前的石块:“缇香教士!你没事吗?这真是神明保佑!”
“别搬了,”帕夏忙拦住了他,“我爬过去就行。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那些骑士呢?”
“他们都完蛋了!”在他忍着浑身伤痛从石墙另一头滑下来的时候,铁匠一边搀扶住他,一边答道,声音因抑制的激动而隐隐发颤。绿因四肢短胖,不得不由两个汉子抬着才能越过石墙。“缇香教士,你走了以后没多久,瘦羊就带着康乐赶到了。你别看康乐年纪小、胆子不大,她那坠灵可真够瞧的!我本来还以为我要完蛋了呢——”
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了顿,看了一眼二人。
帕夏正等着这一问呢。
“缇香教士,你们怎么也跟那些骑士似的,浑身是火?”
这句话像一根针,戳得绿因浑身的肉一抖,立即朝教士投去了目光。帕夏像抚慰似的朝他温和一笑,见他的惊恐消退了些,转头对铁匠说道:“这是绿因坠灵的能力,刚才是他把那些骑士放进来的。”
“什么?”一个汉子登时断喝一声,声音高得震耳。“是你干的?”
绿因煞白着一张脸,好像没有听懂教士的话。
“但是他也悔改了,”帕夏微微抬高嗓音,在铁匠的搀扶下站直身体,拦住了那几个就要冲上来的男人。“要不是他在镇外反戈一击,杀死了外头剩下的几个骑士,我恐怕也没法活着回来。”他说到这儿,低下头叹息了一声,“我一直愧于向你们坦白这件事……我身上的坠灵,几乎没有什么作战能力。但我相信神在我身上降下的意志,自有他的道理。神主张宽恕那些知罪的人,我看,以后这件事就不要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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