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大风已到张家口,这一回千真万确
文艺青年 您问我为什么来北京,教授?我只说一句话,美国作家多斯·帕索斯在小说《曼哈顿中转站》里写的:“别忘了,如果一个人在纽约成功,那么他就是真的成功了!”
——《城市启示录》
大风已到张家口,这一回千真万确。气象台报了,体育频道、交通频道、音乐频道都报了。余松坡把车里收音机的旋钮从头到尾拧了一遍,罗龙河数了一下,一共八个台播送了这条好消息,约好似的。
看来今天有望过一个能看见星星的平安夜了。
罗龙河坐在余松坡的副驾座上,跟过去相比,放松了不少。他偶尔用眼角余光瞟一眼余松坡,余老师脑袋后面那个观世音菩萨走哪带哪的金灿灿的大光相不见了。他甚至敢往后视镜里看,与余老师的目光相撞,盯着他达两秒钟之久。总之,事情正在变化。跟他偷看了余松坡多年前写的遗书没关系,那只让他更加肃然起敬。正经事的好赖他还是分得清的。当然,不正经事的好赖他同样能分得清楚。韩山告诉他的那点事就太不正经了。
“你是我弟弟,原本不该跟你讲。”昨天晚上,韩山在电话里先确认他身边没人才说的。罗龙河做考研英语模拟题,阅读理解看得他昏昏欲睡,眼皮有两吨重。“但就因为你是我弟弟,才不得不跟你说清楚。你心里有数就行,切勿声张,尤其不能让你姐知道,千万千万。我看见余松坡和鹿茜抱在一起。就十二月的气温来说,她穿得可不是很多。”挂了电话,韩山觉得自己太邪恶了,又打了一个电话往干净里找补,同时做了一点自我批评。“老弟你别往心里去,原因咱们都没弄清楚,没准儿人家就事出有因,清清白白,是我们想多了。也是当哥的不厚道,撞上了就偷偷地看了。你得跟哥保证,要沉住气,咱是个爷们儿。”
罗龙河风轻云淡地说,那当然,必须的。但他分明感觉有人对他拦腰来了一棍,差点瘫在试卷上。眼皮也“唰”地减了负,瞬间神清气爽,就是胃里的反应怪异,好像晚饭吃的辣子鸡突然活了,又抓又挠地扑腾。
挂了电话他半天才回过神来。针尖对上了麦芒,最危险的事出现了。可是这他妈的哪儿跟哪儿啊!他们只见了一次面,饭桌上两人说的话加起来不足十句,就抱上了?罗龙河洗了把脸,重新坐到书桌前,觉得这事哪个地方有点不对。哪里不对他又问不出口。鹿茜是湖北人,那彪悍的性格,弄错了肯定没好果子吃。余松坡那里更不能瞎问,就算真出了状况,他都难以想象自己如何接受偶像坍塌的残酷现实。他从抽屉里摸出一盒过期的“白沙”烟,火烧火燎地点上一根。先让我他—妈—的纠结一会儿,人一辈子遇不到几件毁三观的事。
那根火辣的白沙没抽完,余松坡的电话到了。罗龙河觉得这个夜晚太诡异了,既荒唐又神奇。
“龙河,我是余松坡,明天有空吗?找你有点事。”
“余老师,有,我有空。”明天他约了考友一起去听考研政治讲座的。
“好,那我明天开车去接你,京西大学门口?”
“没问题,就校门口。”
“八点半还是九点合适?”
“都行。”
“好,那就八点半,谢谢。”
“没问题,八点半,余老师。”
一夜没睡好,睡着的那有限一会儿还做了几个怪梦。潜意识深不可测,他竟然梦见鹿茜生了一对双胞胎,一个像他,一个像余松坡,俩孩子管罗冬雨叫妈,见了他们都喊叔叔。有点乱。这一夜把他累的,手机闹钟七点把他吵醒,站在公共卫生间布满裂纹的镜子前,他看见对面站着无数个头发凌乱、眼睛通红、眼泡浮肿的罗龙河。
远光灯穿过雾霾照见了罗龙河,他正站在校门前吃汉堡喝咖啡。余松坡把车停到他身边,打开副驾座旁边的车门。
“抱歉,害你起了个大早。”余松坡说,“想请你带我看一看几个城中村。”
罗龙河颇感失望,又有躲过一劫的侥幸。原来不是跟他谈鹿茜。那么,是好事呢还是坏事?鹿茜。鹿茜。他在心里念叨女朋友的名字,突然恶毒地想,不管缘何抱在一起,他余松坡也不过如此,随即挺直了腰杆。
收音机里还在说雾霾,提供了一大串雾霾时代的大数据:2012年,全球约700万人死于空气污染的相关疾病,西太平洋地区最为严重;1955年9月,美国洛杉矶光化学烟雾污染事件,仅两天,65岁以上的老人就死亡了400多;1952年12月,英国有1200万人死于毒雾,更多人患上了支气管炎、冠心病、肺结核或癌症;1930年12月,比利时马斯河谷地区,63万人死于毒雾,是同期死亡人数的10.5倍,数千居民患上呼吸道疾病……主持人的口气完全是用历史缅怀历史。就因为风刮到了张家口,眼前遮天蔽日的帐幔仿佛已然烟消云散。马路上也开始活泛了,人流量比前两天显著增大,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蓝天白云的生活,对自己的肺功能无比自信的年轻人已经摘下了口罩。他们要见证口外吹来的第一阵风。店铺门口左右摆着两棵圣诞树,开门早的,圣诞老人已经穿上红袍戴上红帽托着一大堆白胡子,在玻璃门前对雾霾和过往行人车辆打招呼了;开门晚的,被雇来扮演圣诞老人的小伙子正摘掉口罩热身,当了圣诞老人以后是不许戴口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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