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荡起, 经历过屠杀的星沉谷满目残骸,她看到了七十二道主死不瞑目的眼睛, 看到了飘在星沉谷上方的沉郁血气……姜槐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她没办法醒来。
往事死死捏住了她的心脏,只需稍微用力, 那颗跳动着的脆弱心脏就会彻底崩裂开。
梦境之中,隔着很近的距离, 她看到自己那双毫无感情的眼, 那双眼冰冷嗜血滚动着疯狂,她茫茫然踩着尸山血海走向更远处——她要一个答复,她想问一句为什么。
枝弦就是在此时从血泊里爬出来紧紧抱着她:“阿星,阿星!别去,不要送死!”
她听不清师姐在说什么,她只看到一张痛哭的脸和一双哭红的眼睛。
“放开我。”
她的五指修长惨白,看不见身为人的血色, 强硬冷漠地将枝弦的手掰开。
“不, 不!你不能去, 你不能去送死!”
“放开!”
浑厚的内力荡开,空气里血气更浓。
忽逢大难, 道子阿星失去了执道的清醒, 枝弦娇柔的身子重新倒回血泊,她的眼睛仿佛要滴出血泪, 字字恳求:“不要…不要去……”
阿星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她双眼无神, 骇然的气息随着步子迈开, 如巨浪一重压过一重,然而她就这样走出很远很远。
她想要一个答复,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荒唐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为什么老天要对她如此残忍?
鲜血和仇恨凝成一道绝望的利箭,她的心很疼,她想回到最初天真无邪的岁月。
可怕的梦境,姜槐恍惚再次听到那声夹杂了嘲讽的笑声:“你是道子又如何呢?孩子,跪下吧。”
她看着站在山巅迎风而立的漂亮女人,天崩地裂的感觉一瞬间压来!
难受地醒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脸上沾满了泪。姜槐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内室里清雅的熏香驱散飘荡在梦里的血气。
那是她不愿触碰的过去,那是……噩梦。
她坐起身歪头看着熟睡的小姑娘,俯身在她侧颈轻嗅。
阿瓷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啊。
姜槐想要扬起唇角,尝试后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她笑不出来。
于是愣在那,不敢闭眼,唯恐噩梦再次死死抓紧她的心。
天眷之人,年轻的道子,剖开那层假象,她就是个可怜虫,心底埋藏着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好在窗外的月色很美,温柔皎洁,比月色更美的,是枕边人。
姜槐静静打量着小姑娘的睡颜,虔诚而专注。唯有看着她,才会有忘却过去的勇气。
道子阿星,执道十年,二十六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她不顾劝说强行去问一个答案,又发生了什么。
没人知道,甚至枝弦也不知道。
她盯着自己的掌心,她的手指很长,借着月色看起来很漂亮,至少阿瓷就不止一次夸过她的手很美。可这双手今后还会做些什么,她不敢教阿瓷知道。
他们也回来了吗?那他们一定要死。
那些人活着,她就不能痛快。
五百年前星沉谷掀起灭道大劫,她为道子,却抬手斩杀了七十二位道主。天地道法大伤元气,传承断绝,及至如今,那口气仍没养回来。
以至于棋道成了万法之中保全最完善的分支。
她是星空之下的罪人。
可有人比她更该死。
姜槐眼睛陡然聚起沉郁,汹涌如漠北黑沙城最强烈的风暴。
片刻,风暴忽止,她轻轻吻过阿瓷柔软的红唇,小心翼翼地躺回她身侧。
这次,不管来得是谁,谁要坏她一世安宁,她不介意教他们看看,何为道子。
她侧身抱着她一生的挚爱,轻微的动作以及萦绕鼻尖的清香使得云瓷下意识朝她靠拢。柔软的手臂搭在她的后腰,两人面对面,呼吸可闻。
姜槐看了她两眼,没忍住又亲了亲她额头:“阿瓷,我只有你了。”
她笑了笑,努力的话,或许今年她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她和阿瓷共同的血脉。
她迫切的需要一个孩子来开启全新的人生。正如阿瓷所说,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姜槐眸光凛冽,暗暗捏紧了指节:谁不让她好好过日子,那就得做好身死道消的准备!这一次,她的人生她要自己来写!
“阿兄……”静谧之中,小姑娘从睡梦里醒来,睡眼惺忪:“你怎么还没睡?”
云瓷贴近她的身子,语调格外慵懒娇柔:“抱抱~”
姜槐霎时被温暖,笑着抱紧她:“睡吧。”
此时距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云瓷没睡够,又舍不得闭上眼,拽着姜槐衣袖:“一起睡~”
“嗯嗯。”姜槐凑近她:“阿瓷,亲亲我~”
云瓷红唇扬起,极有诚意地亲吻她。
转眼天明。
红妆书院,宣陵一身浅黄衣裳捧着书守在练武场,再过不久,她等的人就会来。
如她一般早早等在此处的人很多,年轻充满朝气的小姑娘凑在一块儿,讨论着禹州城时下最流行的妆容。
待那些都说尽了,众人再次将目光落在院门口。
今日是大将军教授学子骑射的第一堂课。
书院放眼看去尽是女孩子,姜槐一身秀气的锦缎长袍,硬着头皮迈进北院,手不自在地搭在腰间玉带。
刚现身,就被热情的视线包围。那些人不敢凑过来,可眼神交织在一处,同样看得姜槐心生苦恼。
宣陵抬眸看她,待看到那身锦绣长袍,眼里顿时浸满笑意——那是她亲手缝制的,穿在这孩子身上,果然俊秀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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