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女人尖利的痛苦的嘶叫声从内室里传来。
菀棠头皮一阵发麻，蚂蚁爬过一样。
景氏把珐琅紫小手炉递给菀棠，起身朝里面张望一眼，“柳姨娘怎么样了。”
进进出出的接生婆还算比较淡定，“太太且放宽心。柳姨娘刚刚发动，半指还没开到，怕是还有几个时辰呢。”
景氏就等着她说这话呢。
她顿时牵着菀棠往主屋去，留了两个婆子在这里看着柳姨娘，再吩咐小厮出去寻找不知在哪寻欢作乐的苏二老爷回来。
“是他的爱妾又不是我的爱妾，难不成还得我从头到尾陪着？”
景氏挑着眉梢，说的理所当然。
“太太，这个孩子以后可得称呼您母亲，说不定还会被抱给您养呢。”庆儿笑嘻嘻的，语气半认真半揶揄。
“我可没那个闲心替别人养孩子，何况这孩子还是从柳氏那母狐狸肚子里出来的。”景氏斜倚美人榻，慵慵懒懒，看着菀棠解九连环，“菀菀，可尽兴。”
“新夫子赐菀菀带回来研究，可不是尽兴不尽兴的事。”菀棠一张桃花小脸，看着严谨又认真，手下不曾停顿。
景氏掀起眼帘子，“若对待族学里夫子们布置的功课也如此认真，菀菀你就不会被批评了。”
这话直扎苏五姑娘心窝子。
是啊，平时上学不认真，现在放假了认了新的苏夫子，倒是一本正经哦。
小骗子。
“娘，柳姨娘生产，您为何要唤我回来。”
叮叮咚咚的，一时半会难解，菀棠把九连环搁置在一边，看向景氏。
起先搞得那么慌张，冬至面色也不大对，叫她和夏至都担忧起来，一瞬间都以为柳姨娘是不是孽力回馈怎么样了。
结果回来了就听见柳姨娘在内室声嘶力竭喊，苏嫣棠在里头陪她，嘤嘤嘤地哭，但是她的一点哭声完完全全被她娘的声音压下去了。
女人生孩子是一件闯鬼门关的事情，菀棠前世自己没有经历过，却看过宁国公府里不少女人生子。有速度很快不怎么折腾娃娃就出来的，也有生时难产产后血崩的，无论结果是哪种，开指时都是如柳姨娘一样痛不欲生。杨姨娘目前来看还算正常。
景氏却不紧不慢地说：“趁着现在还算清静接你回来，若再等等，就不见得能顾上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
菀棠还想问，外头却传来苏二老爷急吼吼的声音。
“景氏！景氏！我记得你私库里有根三百年的野山参，快快取出来，给柳姨娘准备着！她这头情况有些急……”
难怪刚回府就到景氏的正屋报道，敢情是要好东西给他小妾。
菀棠支起下颔，觉得这苏二老爷颇有意思，明明嫌弃柳姨娘身材臃肿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但柳姨娘真出了什么事他又第一个冲出来给她站街。若说他是重视柳姨娘肚子里的种吧，你看杨姨娘生的瑞哥儿也不见得多得他疼爱。
男人都是坏东西。
“不巧，那野山参早就用了，老爷你难得回府，不知道也是应当的。”
随着苏二老爷气势浩大推开门，景氏慢慢说，说完还幽冷地盯他一眼，一副十足的深宅怨妇相。
苏二老爷气急败坏喊一声“景氏”，他分不清景氏说得是真是假，气得声音都在抖，这次长了点记性，把“我要休了你这个恶妇”给憋了回去。
“老爷若真担心柳姨娘，不如去老太太那寻了试试，她老人家应当还有些的。”
景氏人美心善，还好声好气帮苏二老爷出谋划策。
苏二老爷从来就不带脑子的，顿时一跺脚一摔袖，转身去了荣禧堂。
也不想想，苏老太太还没原谅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呢，现在他又为了柳姨娘闹得如此轰轰烈烈，就算苏老太太不会真心怪罪小儿子，也定然会狠狠记那个狐媚的柳姨娘一笔！
吃瓜群众苏五姑娘已经看穿了一切。
“快快把帘子打下门合上，朔风全都穿进来了。”景氏嫌弃巴拉地用衣袖遮面，吩咐下人。
这时候里头传来小孩子哭泣的声音，是瑞哥儿醒了，他的奶妈子连忙把他抱起来哄。
“瑞哥儿怎生还在您这里？”
菀棠想不明白，杨姨娘好好的为何装疯卖傻，把瑞哥儿往景氏这一送再不管不问的样子。
“你是当嫡姐的，过去哄哄他，别在这添乱。”
景氏居然撵她。
菀棠好气哦，她哪里添乱了，她明明是最乖巧的苏五姑娘。但看出来景氏心情不很美好，苏五姑娘还是懂事地带着九连环去找瑞哥儿，给景氏和庆儿留下私人的空间。
不过一夜之间，瑞哥儿这个生龙活虎的小团子就似乎蔫吧了下去，看见她依然是下意识躲闪，可是脸能埋的地方却不再是他娘亲的怀抱了。
“瑞哥儿别哭了，我这里有糖，你要不要。”
菀棠没有当过母亲，却哄过小孩子，招不在多管用就好，她还记得瑞哥儿是个一块糕点就能哄住的人。
大约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菀棠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身边小吃货大吃货不少。上至苏老太太，下至三岁的瑞哥儿，无一例外。至于看起来对口腹之欲无动于衷的未来权臣苏某人……嗯，别忘了，他上次发病，就是懵懵懂懂跟她讲“娘，我要吃糖”。
可以说非常可怕了。
苏五姑娘拒绝想象下去。
瑞哥儿顿了哭声，挣扎纠结非常痛苦的样子，最终还是屈服于口腹之欲，用水汪汪的眼看她。
菀棠一摸，不巧，今天没带。
她欺骗小孩子了。
瑞哥儿被伤透了心，“哇”一声继续哭。
他奶妈子也拿他没办法，他早就断了奶，还能用什么堵住他嘴？
“瑞哥儿要娘，瑞哥儿要娘……”他抽抽搭搭，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
孩子还真是神奇，明明手臂上被杨姨娘打成那样，他依然是要娘。大约是孩童越是无知越是透彻，知晓谁真心待他好。
算了算了，奶妈子有奶都安慰不了他，她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能干什么。菀棠找了一旁的椅子坐下，自顾自玩九连环。这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嘛。
“姑娘，不好了……”
这次来寻她的是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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