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卢氏三朝丞相,书香门第清贵守礼名天下。卢家嫡长女卢令仪自幼读诗书习六艺,大气秀丽知书达理,六岁之前在皇亲国戚遍地的渝京城仍旧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第一贵女。
直到她六岁那年,谢家从边境接回来幼女。
其父谢逾是谢家诗经门里独一个武状元郎,自小习武十二岁便随军打仗,十四岁是皇上钦点的骠骑将军。其母王宁华为王家独女,家中排行最小,千娇百宠受尽疼爱。
王宁华因与谢逾一见钟情,私自嫁与谢逾随军出行,生下一女。二人夫唱妇随成大周边疆一段佳话。岂料后一次战败,谢逾意外战死沙场,王宁华知晓消息后殉情而死,可怜只剩下五岁的孤女。
消息传回渝京,谢老爷子失幼子痛心疾首几日不能上朝,让长子谢清告假亲自去将幼女接回抚养,王家和谢家也因此事一时结了死仇。
卢令仪便是在六岁那年知道有谢宁味这么个人。
按理说皇城女娇,个个儿心气甚高谁也瞧不上谁,渝京第一贵女左右不过是个头衔,卢令仪本也不甚上心。
可渝京总有源源不断的关于谢家小姐的传言,一时说她身份虽贵重却蛮横不知礼数,一时说她从边境过来,身有异味茹毛饮血没有丝毫小姐姿态。
一来二去,她也跟着对这个怪小姐起了几分好奇。
一年春宴半途突下了大雨,众人皆被困在桃林的凉亭中,她怀里抱着的白兔不留神蹿了出去。
那兔子她一直悉心养着,甚至宠爱,突然丢了,急得直跺脚。可雨下得太大,丫鬟奴才也不好去寻。
第一次见谢宁味便是这时。
漫山桃花被雨水淋湿,天色晕黑一团,远远有一顶青油纸伞沿着凉亭碎石道挪过来,伞面遮了大半个人,只能看到一双绣着雪莲花的花鞋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水坑步履轻快。
到了凉亭边,油纸伞才后挪了些,伞沿上甩落的水滴划跳过那双挑起的丹凤眼。
谢宁味立在亭外左右瞥了瞥,不知怎么在一群小姐中一眼盯住了她。弓在怀里的左臂伸出来,白玉似的掌心里揣了只淋湿了点毛在发抖的兔子,她睨她:“是你的兔子吗?”
身边的丫鬟见状赶快上前接过兔子,卢令仪刚要道谢,她却不理会转身就走,雪莲花刚开了两步,脚步停顿扭身回来,把手上那把青油纸伞收了递给她。
纸伞上雨水顺着伞撑落下,二人之间一时静得只听到雨水滴落的滴答滴答声,卢令仪愣了愣没有接,只听谢宁味有些不耐烦道:“兔子淋多雨会死的。”
她这才接了伞,瞧着那人再次走进雨里,青衣半湿似乎要和山色融成一片。
心念一起,她头一次顾不得什么举止端庄,急促高声问句:“你叫什么名字?”
雪莲花顿了下,侧身对着她远远抿了嘴角,眉毛弯进了半卷潋滟春光,远远回了声。
“谢宁味。”
声音清灵,让人恍惚。
直到卢令仪回神才发现谢宁味已经走进了桃花林中。
那时她忽而想起自己曾听过一句赞誉,“渝京之美,美在宁华”。从前她只当这话未免有些言过其实,那日之后,她知这话是真的了。
后来兔子还是死了,谢宁味却开始入了卢家闺阁成了卢令仪的闺中密友。
直到卢令仪十六岁进宫成了大周的第三任新后。
入宫前,谢宁味曾来找过她,黑瞳白仁满是赤诚同她说:“令仪姐姐要是不愿入宫,阿宁粉身碎骨也是会帮姐姐的。”
愿或不愿?
卢令仪从来没想过这些,她自打出生,之后余生便是为了这一刻,只要她身上还流淌着卢家的血,那进宫便是她逃不开的宿命。
只不过,谢宁味趴在窗上同她这么说时,她依旧是红了眼睛,能得她如此惦念,她已然觉得够了。
千不该万不该,怪她不该贪心,若她不贪心多说了那一句话,她和她之间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红泥小炉上烧着的茶壶水沸了,滚烫的汽水舔上茶盖,发出轻微的叮叮声。
皇后怔怔看着从盖子下急促蹿起来的几丝水汽,瞳孔骤缩眼睛重新聚起了神,僵笑了声,起身往里走:“一时失态倒是让妹妹看笑话了,没防着水都煮开了。”
脚下刚走了两步,就听宁味沉声喊了句。
“皇后娘娘”
她步子一顿,脚掌钉在原处。
“你为后我为妃,你我之间,此生如此,何谈什么姐妹呢?”
皇后身形顿了几秒,仓皇失措地转身,失声问道:“阿宁,你我之间当真要生分至此?”
谢宁味搁了茶盏,起身掀了眼皮,眸中波澜不惊:“皇后娘娘您错了,我不是阿宁”
顿了顿:“本宫是大周皇帝的宁妃。”
皇后久久看着她的眉眼,眼眶渐热启唇一连说了三个:“好,好,好!”
言罢身子一凛,脚下虚浮,随手撑住了桌角慢慢坐回原处,整理了衣裙开口:“既然往事如烟不提也罢,那本宫就不得不问一问正事了。”
屋子里炭火过盛,闷得宁味有些喘不过气,她没再坐下只想早早应付完皇后便回宫去,心中甚至有些懊恼一开始便不该接了这帖子:“皇后有何事要问?”
皇后吃了口茶,强迫自己眼睛从宁味身上撇开:“宁妃你与齐王殿下之子淳于沉究竟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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