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六哥突兀的举动弄得呆愣,脑子里一片空白。
酒气兜头兜脸地笼罩下来,他柔软湿热的唇舌辗转于我的唇,反复勾挑,时深时浅,迷恋,流连,沉醉。
他娴熟地吻着,好像我是他的妃子,他这么做,只是宠幸他的嫔妃。
可我是他的妹妹!
我慌乱地推开他,他却越抱越紧,吻得越发深炙,想要探入我的口中。
左闪右避,我终究无法推开他。
他双眸微闭,热吻深沉,似要倾尽所有的思念。
也许,他是因为沉重的丧子之痛无处发泄,才在醉酒的迷乱下将我错认为他的妃子。
他的吻滑至我的耳珠,我赶忙道:“六哥,我是湮儿……放开我!”
赵俊立时僵住。
我松了一口气。
不久,他趴在我的肩头,“你是否爱我?”
我一震,全身绷紧。
他又问:“你是否喜欢我,雪儿?”
原来,六哥将我当做雪儿。
丧子之痛让他醉酒,以致神智不清,错将我当做雪儿。
我不忍心打破他的美梦,便假装为雪儿,柔声道:“陛下英明神武,乃大宋中兴之主,雪儿怎会不喜欢陛下?其实臣……妾早已仰慕陛下,只是臣妾出身寒微,不敢有非份之想。”
半晌,赵俊再无动静。
我唤了两声,他没有回应,我便扶他躺好,开门出来,吩咐内侍仔细伺候着。
那夜六哥因错认而引起的逾矩,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此后他与我相处时也无尴尬神色,好像完全不记得那夜之事。
我却记得他所说的话:我没有儿子了……
为什么这么说?
这日,我遣退宫人,想问李容疏,又问不出口,毕竟我是女儿家,未开口脸颊便烫起来。
李容疏瞧出我的异样,以毛笔头敲击着书案,浓眉微挑,“长公主有事要问容疏?”
我嘿嘿一笑,“我想知道一些六哥的事,你必须告诉我。”
“长公主与陛下兄妹情深,你亲自问陛下便可。”
“有些事,他不好明说,我也不好问的嘛。”
“何事?”李容疏抱胸,装作一副老成的样子。
“六哥身子还健朗吧,你医术高明,六哥可曾命你诊脉?”我决定先旁敲侧击。
他灵秀的眸子一动不动,瞳仁却稍微一动,“陛下自有太医为其诊脉,偶尔召容疏诊脉。”
我眯着眼,尽量说得委婉,“那六哥的身子如何?有无隐疾?”
李容疏悠然问道:“长公主究竟想知道什么?”
我脱口而出,“六哥丧子,因悲痛而醉酒,无意中说他没有儿子了。我觉得奇怪,六哥年未三十,怎会没有儿子?”
他目光一暗,垂眸片刻,道:“陛下隐疾不可对外人道,不过长公主既然问起,容疏便说罢。以容疏诊断,陛下难有子嗣。”
“为何?”听到他如此肯定的话,我惊骇得六神无主,“六哥真的有隐疾?”
“自靖康二年陛下被金兵追杀始,这几年来,陛下并无一日安稳,四处奔波,担惊受怕,即位于国朝危倾之际,烦忧国事,仓惶避兵,饱受忧患,身心皆受创,身子虽然康健,但那些惊怕的日夜在陛下的身上留下了阴影。”李容疏平静道来,却更让人难以承受。
“父皇至少有过二三十年安宁的帝王日子,六哥却没有一日安宁。”我重重叹气,不禁心疼六哥,“六哥究竟是何隐疾?以你的医术,治不好吗?”
“其实,陛下并没有病,只是……难有子嗣。”他好像不知如何解释,才能让我听明白。
“那以后都不可能有子嗣了吗?”我激动道,“那六哥还能……还能……”
我说不出口,脸腮的灼烧一路烧到耳根,略略低眸。
李容疏并无半分脸红,自在道:“陛下宠幸嫔妃并无问题,只是……身子受损,嫔妃较难受孕,不过,陛下春秋鼎盛,未过而立之年,汤药调理几年,也有康复的可能。”
我终于放心,“是你为六哥调理吗?”
他颔首,目光平和。
静默半晌,他倏然起身,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望着前庭三株碧树芳华。
李容疏尤喜白袍,虽无以往的典雅精绣,然而,任何一袭白袍穿在他身上,总有一种明亮睿智的风采。我二十一岁,他十五岁,身量已比我高出一小截,纤瘦的身子穿着一袭月白长袍,尤显秀颀俊挺。他那张玉致的脸蛋已退去稚气与圆润,蜕变成面如冷玉的少年的冷硬弧线,比寻常的少年更为锐利、深沉。
“黄天荡江战,完颜宗旺也在镇江。”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错愕。
他如何知道的?
是了,他布在金国的密探怎会不知完颜宗旺的行踪?他该是早就知道了,却为何无端提起?他想跟我说什么?
李容疏仍是背对着我,“长公主见到他了么?”
他的声音宛如一汪镜湖平静无波。
“我被他掳走两次。”我诚实以告,他是唯一一个能够让我坦诚说出与金人纠葛的人,也许是因为他是我的小师父,是智慧与谋略冠绝当世的神童,年纪比我小,不会让我觉得难堪。
“长公主是如何逃脱的?”他浅声问道。
我如实相告,然后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李容疏回身,因为背光,他白皙俊秀的脸隐在斑斓的日光里,瞧不出是何神色,只觉得他的脸上全无笑意,“长公主对他有多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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