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沉郁,目光阴晴不定,似在思索。
半晌,他沉声道:“湮儿,你所说的不无道理,我会想想,你可满意了?”
我含笑点头。
我相信他会好好想的,虽然他必须顾及完颜宗瀚。
然而,接下来几日,金兵凌辱宋女的状况并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
他需要时间,他要想清楚,想清楚之后要和完颜宗瀚商量,要做出决定,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于是,我继续等。
金营已非往日的纲纪严明、井然肃穆,随处可见金兵搂着宋女衣衫不整地走过,更有金兵追着衣衫破烂的宋女,一旦追上,就对宋女拳打脚踢。
在深红和浅碧的陪伴下,我在金营四处走动,所见所闻皆是骇然。
我看见,形容仓惶的宋女一瘸一拐地行走于风雪交加的营寨,涕泪不止。
我看见,金兵拖着赤裸的宋女尸首走出营寨,抛尸于附近的乱葬岗。
我看见,不堪受辱的宋女,或以额撞墙、头破血流,或以簪刺喉、血流如注,或刀锋刎颈、血水奔流,凄烈的惨状触目惊心,令人不忍再看。
但是,金兵没有收敛,反而更加疯狂。
我想问完颜宗旺有何决定,但是一见他冷郁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这几日,我遇见过阿磐一次。
那日,他正与一名金将说话,我站在距他一丈远的地方,脉脉地望着他。
他的眉目依旧俊俏得令人心动,他的身影依然挺拔得令人目眩,可是他的眼神再也不是辛夷树下的纯净与明澈,而我呢?也许,我的眼眸比他更浑浊。
神思俱灭。
深红和浅碧提醒我该回去了,我压住眉骨的酸涩,正想转身,却见他朝我走来。
他黑若子夜的俊眸粲然流光,好像暗藏着很多话想跟我说,我期待着他开口对我说,说什么都好,紧张得手指微颤。
可是,他没有开口,目不斜视,不看我一眼,面容冰冷,与我擦肩而过。
我明白了,我与他的缘分,便是擦肩而过。
我与们之间的距离,只是一个擦肩的距离,却是一个令人崩溃的距离。
靖康二年二月初八,斋宫营寨举行击鞠赛,邀请宋帝赵恒观赛。
完颜宗旺自然要去斋宫观赛,我送他出门,他再次问道:“湮儿,真的不去瞧瞧吗?总是闷在屋里也不好,应当外出走动走动。”
我笑道:“我怕冷,天寒地冻的,我喜欢赖在被窝里。”
他不再勉强我,我又道:“我做几样好菜等你回来用晚膳。”
他揉着我的腮,轻吻我的唇,旋即迈步离去。
这个白日,我可以随心所欲,无须强颜欢笑,无须伪装自己。
漫步在寒冷凛冽的营寨,我暗自记下营寨的方位、房屋、巡守等等,深红和浅碧悄声嘀咕着什么,我没有理会,兀自记下整个营寨的环境。
巡视、站岗的金兵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目光垂涎淫邪。
我嫌恶地瞪着他们,目光如霜,他们反而更加轻薄地看着我,一副欠揍的表情。
“看什么看?再看酒挖出你们的眼珠子!”深红泼辣地喝道。
“这三个妞真不错,一个比一个漂亮水灵,兄弟,你说抱在怀里那是什么销魂滋味?”一个金兵摸着下巴、色迷迷地看着我们。
“我和她是元帅的侍女,这位是元帅的妃子,”浅碧双手叉腰,扬声怒喝,“你再污言秽语,我禀报元帅,让你们统统掉脑袋。”
闻言,金兵立即正色,却更有兴致地研究着我。
浅碧将他们的对话翻译给我听,我嗤笑一声,迈步离开。
前方走过一名宋女,那宋女步履蹒跚,发髻散乱,衣衫破烂得无法蔽体,容颜苍白如雪,而那双眼睛空洞得犹如两口枯井,毫无生机。
“真可怜。”深红叹道。
“被折磨成这样,如果是我,早就去死了。”浅碧也叹气。
她们嘀嘀咕咕地说着,我只顾走走看看,没有留心她们在说什么,直至我突然发觉身后很安静,便奇怪地转身,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两名金兵,而她们已经被打晕在地。
这两名金兵想做什么?要抓我?
我惊骇地大叫,但是此处已是营寨的偏僻之地,巡视的金兵很少,若想获救,机会微乎其微。
刚刚奔出几步,我的后颈一痛,再无知觉。
有人狠狠地掐着我的人中,我睁开眼,看见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俊脸,阿磐。
他不是去斋宫营寨观看击鞠赛吗?怎么回来了?
见我醒了,阿磐更紧地抱着我,“小猫……”
那日,他与我擦肩而过,面容冰冷,目不斜视,而今,嗓音哽咽,目光深情,又是为何?
我推开他,发觉地上的积雪冰得臀部一片冰凉,“小猫已死,活着的是赵飞湮。”
“我说过,我会设法带你离开,小猫,我做到了,你看看,我们已经远离营寨了。”他兴奋地指着四周,脸孔因为激动而发红。
我惊愕地望着四周,可不是,此处是一片原野,不远处古木参天,枝桠遒劲,并不是我所痛恨的营寨。
阿磐扶我起身,右臂揽着我的腰肢,“小猫,前几日我那样对你是故意的,我们的一言一行,皇叔都会知道,因此我不能跟你说话,不能做出逾矩的举动。”
他未曾忘记过,他会带我离开,他做到了。
我真的要随他远走吗?不再理会国恨家仇,不再保护父皇,不再维护大宋皇室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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