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汴京形势稍好,我就去接你回来,如何?”赵俊期待着我的回应。
“我不去江南。”我认真地看着他,“六哥,逃避不是法子,你教我的,要面对所有的严寒风霜,面对所有的凌辱伤害,如此,我才能真正的长大,知人事,懂运筹。”
“好!湮儿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刁蛮骄纵的帝姬了。”他欣慰地笑起来,起身回到书案前,继续挥毫。
窗外,蝉鸣聒噪,明晃晃的日光照得整个庭院恍如透明,碧树高耸,有风吹过,树梢风摇。
树欲静而风不止。
国欲安而敌不退。
我望着庭院青砖上刺眼的日光,喃喃问道:“六哥,金兵会不会再围攻汴京?”
赵俊再次坐在青竹榻上,面色凝重,“假若我说会,湮儿,你怕不怕?”
“不怕。”我冷眨眸子,心中却还是怕的,怕再次落在那个禽兽手里。
“金贼狼子野心,要夺得万里江山、大宋财富,更要夺得千千万万的女子。”
六哥望向庭院之上的青天白日说得极为缓慢,俊容悠远,目色肃冷。
心下重重一震,我呆得说不出话。
万里江山!
大宋财富!
千万女子!
金贼果然是蛮夷,中原所有的一切,包括财富与女子,都要抢夺入怀,占为己有。
那么,金帅完颜宗旺对我的凌辱,便是源于此了。
“六哥,我们该怎么办?”我惶惶不安地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赵俊握着我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我很痛,却没有挣脱。
“假如……我说的是假如,我们真的亡国了……”我惶然问道,不落下六哥分毫的神色变化。
“不会的……不会的……”他豁然站起身,“我绝不会让我宋万里江山落入金贼之手。”
字字铿锵,兵戈杀伐的气息从他的眼中散出,一股慷慨之气萦绕在他的俊脸上,让人觉得,他一定会说到做到,绝无虚言。
我趴在他的肩头,大声道:“我要与六哥并肩作战,即使大皇兄听信奸臣谗言,我们也要保卫家国,保护大宋子民。”
赵俊郑重地颔首。
凝结的气氛终于散开。
我问:“六哥,我想学一些布谋划策、兵法谋略,请李容疏教我,可好?”
李容疏的才学与胆略不在六哥之下,先前他为我讲学,所授皆是历朝历代的诗词歌赋。如今,我更想学的是谋算人心与兵法谋略,还可学李容疏那精湛的医术。
赵俊轻轻一笑,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就你鬼主意多,对了,叶梓翔明日离京,助他父亲一臂之力,你可要见见他?”
“没什么好见的。”我嘟囔道,相见不如不见,每一次见面都是一次伤害,我可不想总做坏人。
“王爷,帝姬,叶将军求见。”下人在房外禀报。
说曹操曹操就到,还真神。
赵俊挑眉一笑,我无奈苦笑,相顾无言。
我匆匆回房,差点儿摔了一跤。
六哥赵俊居然打趣道:“世间有急着见未婚夫的,我们赵家竟然有急着躲未婚夫的。”
我怒瞪他。
他耸耸肩,行往大厅会客。
过了一刻钟,侍女来报,六哥请我到会客厅。
我知道六哥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是让我不要嫌弃叶梓翔,而应当好好把握这样优秀、稀少的青年才俊。
沉思片刻,我让侍女去回话,说我这会儿正歇着,假若叶梓翔没有要事在身,就等我起身。
这招缓兵之计,既不拂了六哥的面子,也不勉强自己,总算应付过去。
未曾料到,我一觉醒来,竟然看见庭中碧树下站着一人。
一袭销金锦袍,束发玉冠,广袖拂风,衬得他身姿轩朗,不像我朝男子装扮,颇有几分魏晋时人的洒脱、不羁风致。
叶梓翔竟然“乖乖”地等我一个时辰。
他背对着我,感觉到有人正注目于他,缓缓转身,见到我的刹那,淡笑若云,朝我走过来。
我慌了,立即道:“我回房更衣,叶将军稍等片刻。”
因为,我穿得很随意,不能以这放任的形相见他。
开门出来时,他抬眸凝望着我,清澈黑亮的眼睛立时绽开一朵火花。
上着纯白半袖短衫,下着葱绿色长裙,衫缘、裙上绣着穿枝梨花,发髻上插着一钩鎏金顶部空心雕梨花银钗。这是我最平常的装扮了,他为何这般神色?
这般神色,好像八百年没见过女子似的。
转念一想,呀,对了,先前他与我见过三次,皆是宫装,从金营救出我的那夜,我很是狼狈不堪,尔后是父皇为我所设的宴席,那夜我穿的也是繁复宫装,与今日的衣饰大为不同。
再者,他惯用梨花香熏衣,发现我所穿所戴的都是梨花,自然眼睛一亮,精神一振。
想到这里,我才发觉自己蠢笨得可以,竟然不知不觉中穿了这身行头招惹他误会。
很想再次回房更衣,但是,他已上前行礼,“末将拜见帝姬。”
“免礼。”我徐徐一笑,“叶将军等我这么久,不如上街走走,可好?”
“好。”叶梓翔淡定地应允。
出了康王府,在街上慢慢步行,我在前,他稍后,没有过多言语。
夜幕徐徐下降,行人渐少,我倏然止步,笑道:“叶将军,我饿了。”
他面有愧色,“帝姬若不嫌弃,末将请帝姬到酒楼用膳。”
我笑眯眯道:“好呀,不过这大街上酒楼里耳目太多,你不用自称‘末将’,也无须叫我‘帝姬’,叫我赵姑娘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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