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缓缓睁开那双老眼，不屑地一笑：“王八犊子，我老人家栽在你手里算是你祖坟冒青烟了！不过你别得意，老子死也不会让你从我身上得到一个屁！你的假潜伏身份早已经暴露，你就等着我们的同志来刺杀你吧！你这样的大祸害不除，天理不容！就算我死了，化成厉鬼，也要找你报仇！”
他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这番话，更是拼了全力才说出口的。说完，他便脑袋耷拉着，大口大口喘着气。十一少心中明白，陈老板这话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是表明自己死也不会泄露联络人的秘密，让他放心；二是让他与上面联络，速速刺杀这个颜景，以绝后患。
颜景嘴角抽一个冷笑：“死到临头还嘴硬！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们的手硬——大刑伺候着！记住，悠着点，别弄死了，我还要问话呢！”
那个特工从火炉中捏出灼红的火钳，在陈老板眼前晃了晃，几星火苗落在他脸上，“嗤嗤”直响。十一少有些不忍，面上却不能显出一丝一毫的异常来。就在火钳按在陈老板胸口的时候，陈老板忽而狂叫一声，张口一口鲜血向颜景脸上喷去，跟着一块猩红的东西落在铁桌上。
那分明是半块舌头，在桌面还兀自跳动着。颜景来不及擦拭脸上的血水，慌忙叫道：“快，送交医院！妈的，这老家伙还真是狠，竟然咬舌自尽！”
徐队长上前一触陈老板鼻息，脸色死灰，说道：“他妈的，死了！真是硬气！”
十一少只觉浑身通电一样颤了一下，他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又推，强抑住心中的悲愤。颜景眼神冰冷，说道：“秘密葬了，这件事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他又转头对十一少道：“孙主任，不好意思，让你过来看笑话了！”
十一少道：“颜处长，能逮到共党分子你已算是大功一件了，回头我帮你向站长请功去！”
颜景皮笑肉不笑：“这倒不必了，等到我抓到大的，和十一少一起去请功也不迟！”说罢，扬长而去。他这样说话，却是打算不准备将这次的事件上报了。看着他的背影，徐站长的脸色有些不好了。
十一少见颜景去了，对铁青着脸的徐队长说道：“徐队长，这人是你抓的，有机会我向站长汇报汇报！他颜景是立过功的人，不在乎这些，我们可是要养家活口的人啊！”
徐队长忙谢道：“孙主任，那就有劳了！”
这日晚上，十一少一直守着无线电。英子见他面色沉重，知道出了大事，便问道：“十一哥哥，出什么事了？英子知道不能为你分忧解难，但至少可以做你诉苦的对象，你心里头到底好过些。”
十一少心中烦闷，忍了一会，便将白日里与自己接头的陈老板被抓，咬舌自尽之事说了。英子听完，怒目圆睁，说道：“那个天杀的颜景！十一哥哥，你联系上新的地下站点，便让人将他刺杀了吧，告慰陈老板在天之灵！”
十一少沉吟道：“我当然恨不得马上将这人千刀万剐，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下联络点可以建起来！”
英子见他神色黯然，便将手放在他手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算是安慰他。
等到晚上9点半的时候，十一少从无线电里得到暗码信息：
“剑”请注意，陈老板暴露之事，党部已知晓。最近风声紧，联络站点暂缓建设，你小心为上，坐等时机！
十一少看完，心中腾起一股无名火，冷声道：“坐等时机，坐等时机！要等到哪一天才算个尽头！难道要等到人都死光了吗？或者，等我也死了！”
陈老板惨死的画面还在他脑海里闪现，他实在不想再忍，再等下去了。
英子把记录着信息的纸张烧了，目光担忧地说道：“十一哥哥，你不要这样。组织上怕牺牲更多的同志，所以不敢贸然建设，我们应该谅解组织的苦衷。我知道你心中有热血，可是——”
十一少长叹一口气：“英子，你说得对。是我太冲动了。”什么时候，他的脾气变得这样暴躁了？难道是陈老板的死刺激到了他？像他和陈老板这样的，在加入共党的那一刻起，应该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吧。
英子还担心地看着他，他冲英子勉强一笑，道：“给我做点宵夜吧，我饿了。”
英子点点头。十一少双手绞着，托着额头，陷入了沉思。
接下去的半个月，颜景又破获了两个共党地下联络点，几个重要地下党员被杀，一个叛变，供出另一个秘密电台所在的位置。因为颜景出色的表现，周镐特回一趟重庆，为他秘密争取来上校晋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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