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衣躺在她床沿，小人儿闭着眼睛，钻入他怀中，滚烫的额头触到他周身的温凉，抽搐的身子慢慢舒展开来。
你能睡就睡一睡。醒来还有得痛的……师父先抚平你梦中的苦楚。
小骨却安静，出乎他意料。这样的安睡，平日也少有，自她重新回到他身边来……方才如何伤得那样重，他一样没有料到。
是师父知道得太少，为你做得太少！若说这世上有什么最艰难之事，师父以前会以为，是守护苍生。如今还要加上一件，就是教导小骨。
对不起，又让你伤得这么重。但师父见你领悟了……为何每次都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是师父不好……
你要给师父机会，好不好？还有时间，师父会抓紧时间，把所有的充裕，留给你。
你一动也不动，真的不痛吗？你是真的想通了，反而安然了？也是师父此刻让你安心？
无论如何，师父不忍放开你。但只能是此刻。你醒来后，路还是要你自己走。不过师父会陪你，会一直陪你。
小骨，你放开师父片刻好么？师父去给你熬药。如何能忘了这样重要的事！
他忘了，小骨却不放。
身分为二，心在一方。
药庐风生水起。小骨轻轻动了一下，从师父怀中抬起头，又慌忙埋进了那个怀抱。
你不知道，那个抱着你的怀抱，也是我的心力。但你知道，你是想要这个怀抱，不因痛得迷糊。
这个孩子……你还分不清师父和……你是不是不应该这样抱着师父？
我……我也分不清。你是我徒儿，我可以抚慰你的伤痛，担当你的软弱。
没有去叫醒她。将药汤用小勺送入她口中，化以仙力，催入体内。
她认真地吞咽，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不过怎样的你都好，睡去醒来，静躁不同。只要你不轻生，只要你也看重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
不，你是太苦了，才会想着解脱。是师父不该对你失望。师父教训你说，不可以有退路，师父待你，难道还能退缩到不能保护、不能引导么！
你都走得过来，只是师父做得不够。你以前怎样的苦都熬过来了，如今有难关，师父要能为你做得更多，而不是更少！
但师父……这样责打你，你会怨恨师父么？不要……你懂得师父的用心，是不是？
塌上的人儿安静地躺着，眉间留下的痛意，也融入甜睡。
如此两天两夜。
烧也退去了，脉象也平稳了。该是可以醒来了。她是不愿醒来？
不会的，小骨已然懂得。她只是太累了。她一次次对抗绝望，在这样的虚妄之阵消耗了太多心力。
好在，你战胜了。你且多歇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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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注：
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爱生命胜过爱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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