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苏轻涪的鸾驾之后,吴楚欲出了苏府,却并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转向了比较偏僻的羽化楼。
挥退了小二的殷勤,吴楚欲上了二楼的雅间。
阖上了门,屋子里只有他以及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男子。
天已经全黑了,屋子里燃着灯。男子以闲散的姿势站在窗前,烛光把他的影子映到墙上,渐渐延伸到天棚。
也许是摇曳的光线造成的幻觉,吴楚欲觉得男子的身形异常高大,竟压迫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戏谑的声音,打破了沉静:“看来吴大人进行得很顺利。”
男子缓缓转过头,盯着吴楚欲。满室摇曳的烛光,似乎全都照在那双猫似的幽黑眼里。
吴楚欲定定地看着,此刻的男子就像雕塑一样,在光辉中熠熠生辉。
“将军久候了。”因为逆光的缘故,吴楚欲看不清莫惬怀的表情,但他语调中的阴冷却清晰可辨,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了密密的汗,他却不敢擦拭,“将军所托之事,已然成了。”
“辛苦大人了,大人请坐,别一直站在门口。”
莫惬怀看着吴楚欲战战兢兢地坐在自己身旁,拿出了那张印有苏轻涪凤玺的空白纸张。
雪白丝绸下的修长手指接过,揣入自己的怀中,如工笔细绘的绝美面上露出了优雅的笑意,“在下答应大人的事情绝对会实现。”
“那……还请莫将军在北狄悱熔陛下美言,我吴氏一直是对陛下忠心耿耿的。再来苏家……您能不能手下留情,他们毕竟是……”
听着吴楚欲有些结结巴巴的话,莫惬怀微皱起眉头,略带迷惑地望着他。然后他笑了,这同刚才展现的友善的笑完全不一样,是种充满着肆无忌惮的血腥色彩的微笑。
“怎么,大人这些年一直被苏家踩在脚下,已经生出了感情?还要为自己以前的主子尽尽本分?”
吴楚欲突然感到脊背一阵僵硬,开口微弱地反驳着:“哼,在下只希望将军不要留下任何活口。”
“那是自然。”
低沉有力的声音,带着不言而喻的肯定和胜券在握,让吴楚欲感到阵阵晕眩。
直到莫惬怀走了出去,他依旧靠在八仙桌上,四肢无力地,全身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无论吴家的身份多么高贵,但是自己和北狄王悱熔私相授受的信件,不知如何落到了他们的手中,现在的他只能顺从于这个男人以及……夜氏。
早上,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但天空已经染上了一片绚烂的紫色,启明星就悬在天边,在这华丽的背景下闪闪发光。
慵懒地从床上起身,罗迦在众多宫人的服侍下,穿着起朝服。
而这时,何浅在一旁恭声道:“陛下,傅太傅在宫外求见。”
“宣。”
宫人掀了帘子,傅太傅从外面夸步进入,只觉得热气夹着那龙涎香的幽香,往脸上一扑,殿内暖洋洋的,一室如春。
天光将亮未亮,殿内光线还是不足,即便这样傅太傅依旧一眼看到了坐在御案之前,穿着上朝的冠带的君王。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傅,怎么了?这么早来乾彬宫?”罗迦问道,看着垂手而立的莫惬怀。
罗迦悠闲地端起黄釉的茶盏,没有立即喝掉的意思,而是注视着里面的液体。
“臣和莫将军近日在京城之内秘访了一下,拿到了这个奏折。”
悠闲地接过奏折,仔细阅读完了内容,他无意义地笑了下,用指尖转着杯子,“这个吴楚欲,真是识时务啊……太傅,你确定侵吞那五十万两的不是夜氏,而是苏家?”
“夜氏元气大伤,暂时没有那么大的胃口……且吴楚欲是太后的妹婿,而上面有太后的凤玺,这个无论如何是仿造不来的。”
傅太傅凝视着罗迦的眼睛,满是沟壑的面上苍白而严肃。
天边清晨的阳光逐渐开始强烈起来,蛋壳青的天幕逐渐有了一线明蓝,那样的光打在罗迦俊朗的面上,让傅太傅清楚地看到,君王嘴角的线条在笑,那双眼睛却像寒冰一样冷漠。
思忖了片刻,罗迦提笔迅速地写好了一封信。
仔细地检查内容,确定没有任何疑义之后,他盖上了玉玺,然后把密函交到了傅太傅的手里,“太傅,现在朕能信任的只有你了,尽快最调动好镜安所有兵力。一切都要秘密行事,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手里有这封手谕。”
“是,老臣遵旨。”
看着傅太傅谨慎地迈步离开,知道自己的命令会被彻底地执行,罗迦诡异地弯起嘴角,他在心中默默地念着:苏家以及母后……是你们自作自受……
天色如墨,长长的风卷过画檐的勾角,撕扯着发出尖利的呼啸。
静寿宫中宫人掩上了窗格子,湘绣锦帘遮着婆娑夜色。
苏轻涪坐在妆台前,略显疲倦地卸着妆。
镜中的女子,年华已然老去,她抬手触摸着自己斑白的发,把柔软而细碎的发丝缠绕在手指尖上摩挲着。
在宁静的深夜,她身姿在铜镜中晕染开淡淡的影子,宛然有一种伶仃的寂寞。
明天她就四十有二,不惑之年。
她最美好的年华,在这深宫中无声地湮灭。
这些年,什么都没有,有的好像只是寂寞,无边无际的寂寞……
终究只能熬下,惘然便发出一声长长的叹。
几声轻微的步伐夹着丝绸的声音,惊醒了她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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