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歆伏在课桌上，把下巴搭在手背那儿，两眼一抬就朝陆念看着。
小朋友细白的脖子微微一动，明摆着是悄悄往下咽了咽，可漆黑的眼珠子就是转也没转，直勾勾地往桌上的书瞧。
沈歆笑了，“你寒假在家复习还是去代课。”
陆念这才又看向了她，说：“不代课了，没什么时间。”
沈歆“嗯”了一声，“那我也在家复习算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票买了吗。”陆念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她要和沈歆分开两个星期了。
“买什么票啊。”沈歆抬起手晃了晃食指，意味深长地说：“我又不回X市。”
陆念短促地“啊”了一声，她有点意外，可一会又自己想通了，觉得沈歆他们家不一定只在X市有房子。
“想什么呢。”沈歆笑了，“我不回X市，但是我留在这啊，留在我们俩的家复习。”
陆念的脸倏然一热，也不明白那出租屋怎么就变成她俩的家了。
家这概念离她有点远，平时说说也就罢了，可偏偏沈歆刚才的语气郑重得很。
她明明白白地觉得，她的生活本来就被撕裂得粉碎，可偏偏沈歆要往里挤。如今她的废墟里，堂而皇之地住下了另一个人。
“那，”陆念抿了一下唇，问道：“那你不回去过年吗。”
沈歆笑了，“你是不是担心我这么做我爸妈会不开心啊。”
还真被她说准了，陆念就是这么想的。
“不会，”沈歆顿了一下又说：“我问过了，他们后边半个月还在国外，年后才回来。”
陆念有点懵，这才点了一下头，“我以为你要去别的地方过年，所以才说不回X市。”
“合着你觉得我天南地北全是家对吧。”沈歆笑了。
陆念耳廓一热，下颌微微往下一低。
“那你可得快点跟我回去，把我天南地北的家都住一遍。”沈歆慢悠悠地说。
陆念抿着唇没说话，捏着笔的手动了动，在草稿上画出了一团乱糟糟的线来，过会才说：“也可以。”
沈歆直起腰，靠在椅背上伸出了手，冷不丁捏上了陆念的耳垂，“跟我回家这么难为情吗，耳朵都红了。”
陆念拍开了她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见坐在前边的学委哆嗦了一下。
在考完了期末之后，方燃花了半节课开了个小会，讲了寒假的时间还有假期的注意事项。
她把返校的日期写在了黑板上，写完还捏着粉笔把那时间圈了出来，说：“都记住了吗，别让我返校第一天见不到人。”
教室里随即传出一阵欢笑声，甚至还有人提前祝方燃新年快乐。
方燃笑了一下，语调温柔地说：“假期该放松就放松，学习要懂得劳逸结合。”
所有人频频应声，不少人连东西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下课铃声响起。
方燃回头看了一眼墙上那挂钟的时间，压低了声音说：“一会下课人会很挤，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去了，脚步放轻点，别影响到别班的同学。”
她话音刚落，教室里响起一片嘘声，一群人压低了声音说话，拎起包就小心翼翼地往教室外走。
沈歆背起了包，还把桌上的书一把抱了起来，转头对陆念说：“回家吧，小朋友。”
小朋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要带的书、卷子和笔记，叠整齐放进了包里，这才站起身朝沈歆点了一下头，问道：“一会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沈歆反问了一句。
陆念想了想说：“火锅吧。”
……
气温还在持续下降，虽然这地方不会下雪，可还是凉得很。
出租屋里连个炉子也没有，两个人边看书边在屋里哆嗦，写了一会就搓一会手，身上穿多厚的衣服都扛不住这凉意。
沈歆把自己的掌心搓热了，伸手去捂陆念握笔的手。
那细白的手指被捂住，原本还冰冰凉凉的像是落了霜一样，一会就温热了些许。
沈歆捏着她的手说：“要不你边写边念出来，我握着你的手带着你写。”
陆念沉默了一会，她的手背被覆得严严实实的，这么一来，手上像是绑了三斤巨石一样，字都不太会写了。
“来，我们尝试一下。”沈歆又说。
陆念这才开口，“我又不是不会写字。”
沈歆笑了，“你要是真不会写字就好了，我还能手把手教你。”
陆念没吭声，她早就习惯沈歆这虎狼之言了，什么手把手教写字，明摆着就是手把手揩油。
沈歆摸了一下她手指上细瘦的关节，又捏了捏她的指腹，这才松开手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我去借个炉子。”
陆念非常怀疑她能不能借到，可一会还真看见沈歆提着个炉子回来了。
这炉子还是老式的那种，里边装着的木炭烧得火红，旁边三根细长的粗铁线往上延伸，在提手处交在了一块，提手那儿还缠了防烫的粗布。
沈歆把那炉子拎了进来，放在陆念脚边说：“将就一下，他们家只有这个能借给我们。”
说完她还把搁在炉子边上钳子拿了出来，捣了捣里边的炭。
陆念放下了笔，把手悬在了炉子边上，果真暖了不少。
“过两天我们去买个什么取暖的回来吧，我看你这手一冻，字都写不好看了。”沈歆说。
陆念睨了她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自己写在模拟题下边的字，没觉得哪不好看了，她低低说了一句：“明明是你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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