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只剩下四个人。
吃饭的时候宋如山腆着脸回来,被船行儿一个眼神吓跑了。
“允许离开但不允许背叛。”船行儿说道。
之后她看向苏服白,眼神中隐藏着期待,“你觉得这句话怎么样?”
苏服白连忙放下又干又硬的面饼,用力点头,“很有力量的话,而且很简洁。”
他有种感觉,船行儿是在跟自己较劲。
理性的思考、分析之后觉得很荒唐。
船行儿的修为比自己强,就凭当初她教训方明朗的那一手,面对她,自己根本没有掏出“剑符”的机会。
她有必要跟自己较劲?
船行儿很满意,开心的享受并不美味但和其他人相比已是人间天堂的食物。
出海的时间越久,伙食越差。
今天的中饭是面饼,虽然是素的,但苏服白吃到了荤腥,白白胖胖的虫子,还有那么点可爱。
两道菜,一道是三斤重的咸肉煨汤,另一道是豆芽。
面饼和豆芽不用说,每张饭桌上都差不多,咸肉汤却大不相同。
苏服白饭桌上的咸肉汤很浓稠,泛着黄色,咸肉用筷子一戳就散开。
其它饭桌上的咸肉汤清亮亮的,咸肉也硬得像石头,与其说是汤,不如说是开水泡咸肉。
盛一碗汤,将干硬的面饼泡在里面,软化,带着咸香的肉汤浸入面饼,原本没有滋味的面饼也变成了美味。
这样的咸肉汤,只有管事、主管们才能享受到。
“咱们经常给伙房送鱼,没有白送。”
就着咸肉汤,一斤重的面饼很快有大半落入腹中,孔行安压低声音,喜笑颜开。
“什么时候再去钓鱼?”他满怀期待的问道。
赵奇一边往下咽面饼,一边同样期待的看着苏服白。
“过两天吧,我现在要专心学习心法。”苏服白随口答道。
天魂在为船长印夙表演“杂技”,哪有功夫配合他“钓鱼”。
一句话,火热的两颗心顿时凉了,手里泡过咸肉汤的面饼也不香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惺惺相惜。
赵奇叹道:“都是第一次随战船出海,命运截然不同,有人直接当伍长,有人直接学心法。”
孔行安心更凉,也不跟赵奇惺惺相惜了,身为一名老射手,他感受到来自新射手的有意无意的鄙视。
“这里面有没有门道?”赵奇的心再次火热,看看苏服白,又看看孔行安。
心法,所有射手的终极目标。
为了老射手的尊严。
孔行安放下面饼,轻咳一声,“门道肯定是有的,只是一般人把握不住。能得罪人也是一种本事,能让人时刻记挂着恨你更是本事。”
“比如你我,敢得罪军械总教头吗?即使得罪了总教头,人家当场就报仇,为什么要记挂?”
“你得罪了人,对方比你强大,却要憋着、忍着,这就是本事。你得罪的人也有对头,把握好分寸,自然有人来拉拢你。”
孔行安饱含深意的说道,露出神秘的笑容。
“哪有那么复杂。记不记得昨天钓上来那条会跳舞的鱼,我通过书房管事将鱼送给了船长,船长一高兴决定奖励了一百战功和‘藏气入腑’阶段的心法。”
苏服白撕开发黄的面饼,将一只白胖白胖的小虫子丢掉,面饼泡入鲜咸的肉汤中,稍过片刻,软化之后再放入口中,滋味不错。
他现在很怀疑孔行安的“门道”是不是都是瞎编的,至少面对船行儿时,所谓的“门道”一点用处都没有。
孔行安低下头享受美食,暗道要吃快点,吃完了还要抓紧时间修炼,修炼是终生大事,一刻都不能耽误。
赵奇呆呆的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任何回应,暗想,孔行安的“门道”里一定包括胡说八道。
船行儿一袭白色长裙,始终干净如新,慢条斯理将口中软化过的面饼吃完,举止和她的打扮一样优雅从容。
缓缓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苏服白曾见过的异彩光芒,“鱼可以在水中生存,人却不可以,你知道为什么吗?”
又到了考验孔行安“门道”的时候。
苏服白狠狠踢了一脚低头装死的孔行安,孔行安缩腿,继续装死。
暗自叹气,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
“鱼和人一样,需要呼吸空气才能存活。水中也是有空气的,但是非常稀薄,和水融合在一起,鱼鳃这种特殊的结构能从水中吸收融合的空气,人却做不到。”
这个世界有空气的概念,苏服白得以顺利的解释清楚。
不出所料,船行儿放下没吃完的面饼,长裙摇曳,窈窕的身姿在昏暗的光线中逐渐消失。
“她是不是生气了?”好一阵,苏服白问道。
孔行安原地“复活”,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还用问吗,连饭都不吃,当然是生气。”
“她为什么生气?用你的门道解释解释。”苏服白就等着他“复活”,不给孔行安再次装死的机会,连汤碗带面饼全都拿过来放到一旁。
孔行安嘟囔半天,说道:“我的门道只对正常人有用,伍长不是正常人……你也不是正常人。”
提高的嗓门显示孔行安重拾自信,他理所当然的道:“哪有正常人考虑鱼怎么生存,最多考虑鱼怎么生吃。”
赵奇十分赞同,酸溜溜的道:“正常人不会第一次上战船就拿到心法,我听说,即便当上伍长,也要五年左右才能攒够战功兑换心法。”
“除了心法还有一百战功,如果是伍长,一百战功意味着射杀价值一千两银子的海兽,普通射手……”孔行安也是酸溜溜的,同时再次感受到来自新射手有意无意的鄙视。
心理作用吧,他安慰自己。
“你上战船多久?攒下多少战功?什么时候才能兑换心法?”赵奇问他。
孔行安心儿颤抖,鼻子发酸,几乎落泪。
苏服白也是心儿一颤,突如其来的“夺命追魂三连问”,他恍惚间感受到“年味”。
赵奇起身活动筋骨,实际往其他桌上的汤桶瞄了一眼,清亮亮的肉汤让他感受到幸福的滋味,浑身散发的酸味淡都淡了很多。
“会不会因为你每次都回答正确,实际上伍长并不希望你对,你都会,都说对了,她说什么?”
“下次伍长再问问题,你就说不知道。”
“可行吗?”赵奇也有“门道”了,苏服白却不太信任。
“试试呗。”
赵奇坐下,品尝浓稠鲜咸的肉汤,呲溜呲溜发出很大声音。
“你怎么不试。”苏服白没好气的道。
孔行安和赵奇异口同声:“伍长不问我们。”
因为他们都是正常人,两人很自豪的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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