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连德告别迈尼斯,在回住处的路上,让林家瑞帮自己买了几支大白杆香烟。从不吸烟的他,回到住地,脱下外套,就坐在窗前点燃了香烟。
这是日暮时分,寒气上来了,那满窗的霜花,经过一个白天阳光的照耀和室内暖流的舔舐,本已快化净了,可现在阳光收脚,室内温度下降,玻璃窗底部的霜花停止了融化,伍连德得以与它们相望。在槟榔屿那个热带小岛,他从来没有见过霜花。在英国求学时,阴冷的冬天到来时,其实霜花是常常现身的,可由于他忙于学业,无暇多顾。现在,霜花美得就像一个白日梦一样,闪现在他眼前。他从中看出了枝叶婆娑的树,飞舞的云,奔流的河,和壁立的山岩。他知道自己所判定的肺鼠疫,很像眼前的霜花。人们即使看到了它,却都带着不信任的眼光,认为那是虚幻的。
大白杆香烟太冲了,伍连德被呛得咳嗽起来。说来也怪,咳嗽了几声以后,他觉得肺腑舒畅了,那弥漫在口腔的辛辣的烟草味,渐渐泛出了丰收的气息,微微的甜,又微微的香。伍连德的眼前,闪现出那个要送自己红小豆的鼠疫患者。根据哈夫肯医生的处置方法,伍连德判断,这个可怜的人,不可能活着出来吃他惦念的大豆了,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想想自己来到哈尔滨,防疫伊始,处处受阻,唯一派来增援的迈尼斯,又与自己水火不容,伍连德不知该如何取得众人的信任,一时气馁,再加上思念远在天津的妻儿,竟萌生了退意。抽掉三颗大白杆后,伍连德终于做出决定,致电施肇基,请求辞去东三省防疫总指挥的职务。
施肇基收到伍连德的电报后,彻夜未眠。他没有想到,迈尼斯到了哈尔滨,不以防疫为重,竟然摆起老资格,与伍连德争位。他想,虽然伍连德所持的是英国护照,但在迈尼斯眼中,他还是个中国人。施肇基想,除了对疫情所持的不同观点让迈尼斯难以容忍伍连德外,迈尼斯的内心深处,还有白人生就的那股自大和傲慢之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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