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言之凿凿,掷地有声。他环视四下,宾客们纷纷缄默不语,等他下文。
“我在研究其画作的过程中,探访过几位收藏了八大山人作品的藏家。而这一幅荷花鸟禽图,很不幸,我刚巧在一位老先生家中见过。”
中年男人收住话音,看向韩靖霆。
“如何证明你在别人家里看到的就是真的?而这幅就是假的?”韩靖霆问。
“色彩,这一幅的色彩偏淡一些。不可否认,造假技艺十分高超,几乎没有破绽。还有一点,老先生当年在战争中是一位统领,是他将此作品偷偷保存下来,在南下时带走,避免了国之珍宝被损毁的厄运,所以绝不会有假。”中年男人振振有词。
“你所说的这位老先生是谁?”韩靖霆眉间隐有怀疑。
“这个我不方便当众讲,但我可以帮霆少引荐,将两幅作品放到一起对比,真假不言而喻。老先生用生命保护下来的画作,绝不会有假。要知道,他可是从旧宫博物院将其带出的。”中年男人继续自信地强调。
几乎大部分人都信了他的话,但司君羡和洛汐肯定是持异议的。
洛汐不想再听,率先开口警告道:“这位先生,你大言不惭当众说这幅作品是假,却又不敢公然拿出证据对比。你这样随便说一说,我们UAC的名誉却面临着质疑,我有权代表公司采取法律手段制止你这种行为。”
中年男人丝毫不为所动,他直视洛汐,不紧不慢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贵为UAC亚太总监,应该对这件事采取重视的态度,而非一听到不同的声音,就气急败坏出来指责。”
洛汐冷眼看着他,刚想反驳他的话,司君羡就握住了她的手,将她轻轻拉了下。
这是在暗示她坐下。
洛汐俯首,盛怒的眸子撞上一双睿智的眼睛。
怒气顿时消减大半,人也冷静下来。
司君羡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而后看向中年男人,“既然你把握十足,那我们不妨将鉴定过程公开进行,也可以给UAC和嘉誉的朋友们一个交代。”
不等男人说话,司君羡视线一转,落在韩靖霆身上,“如何,霆少?”
韩靖霆作为这幅画的现任主人,决定权当然在他手里。
其实在收藏界,高价买到赝品的几率很大,这种周瑜打黄盖的事,除了故意设套坑骗,那就只能怪藏家自己眼力不济,是没有地方说理的。
但这次不同,韩靖霆高价从嘉誉拍得这幅画,嘉誉和UAC都是要对作品的真实度负责的。若是不站出来主动解决表态,势必会影响到两家在业内的信誉度,更加得不偿失。
“可以。”韩靖霆面色冷峻地回答。
这幅画带给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竞拍的违规操作还没查出实情,现在又来这么一出,让他几乎颜面扫地。
“好。按说拍品已经到了买主手中,我们是不应该再对其真伪负责的。但嘉誉保留了这幅作品的所有电子资料存档,真要验证起来,也不担心买家会做什么手脚。这位先生,请你尽快协调,在这件事上,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司君羡说到最后,语气已经不客气了。
他和洛汐的一致表态为两家公司拉回不少分,这种从容自信,若是没有底气的话,是万万装不出来的。
这段插曲之后,晚宴很快进入尾声。
宴席散场时,韩长风特意过来向司君羡道歉。
司君羡拍拍他的肩膀:“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那个人我也不认识,不知道是谁下的请柬。稍后我问清楚给你答复。”韩长风说。
“好。”司君羡一贯地保持淡然,仿佛刚才的事件无关紧要一般。
与之相比,洛汐的心思是重了些,但只从表面上,是看不出的。
这些年商场沉浮,她最先学会的就是掩饰心情。
“洛小姐,还有一件事,的确是个不情之请,但我必须和你说。”韩长风面露难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司君羡倒是好奇起来,“长风,你这是……”
洛汐同样疑惑,“韩先生,怎么了?”
韩长风微微扭头,瞟向宴会厅西侧有迎客松盆栽装饰的一隅。
一个小脑袋躲在盆栽后面,正悄默声地望着他们。
洛汐注意到韩长风的眼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小脑袋立刻藏回去。
司君羡不动声色,余光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韩青野,还会有谁?
韩长风清清嗓子,对洛汐说:“洛小姐,小野他其实也一直在学习书法,这孩子抓周的时候还抓了一支毛笔。上次见到你在拍卖会上即兴挥墨,我和歌儿都觉得你的笔力十分深厚。所以我们想请你指导一下小野。”
“他还这么小,不需要特别指导吧?”洛汐有点惊讶,韩青野才多小啊?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是从进入顾家之后,就开始跟着老爷子练字了。
“我给你看下他写的字,你就明白了。”韩长风拿出手机,找出韩青野的书法作品照片。
洛汐打眼一看,很是震惊。
“这是他写的吗?这么小的孩子,应该连笔都不怎么会握吧?”洛汐难以置信地问。
“他很喜欢书法,两岁便拿着毛笔涂涂画画,有几次佣人没看住,这小家伙还喝了一肚子墨汁。我们相信他有这样的天赋,给他请了不少名师。”韩长风如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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