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伍子胥的安慰下,伍榕渐渐止了哭泣,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即道:“昨日是我生辰,大王竟这样弃我而去,且一直到今日都没有一句道歉的话,也不曾来看过我一眼。”她越说越伤心,不禁又落下泪来。
伍子胥亦是听得心中气恼,不过当着伍榕的面不便说什么,只道:“大王政事繁忙,难免顾不周全,你要体谅。”
伍榕赌气道:“大王哪是政事繁忙,分明是被那个越女迷了心神,分不清东南西北。”
“榕儿!”伍子胥瞪了她一眼,随即朝一旁的范蠡道:“让少伯见笑了。”
“无妨。”范蠡笑一笑,对伍榕道:“伍姑娘说大王昨儿个找了一夜,不知可有找到那个越女?”
“没有。”在说这话时,伍榕声音里明显有一丝松驰,夫差对那个越女的痴迷,已经到了让她害怕的地步,若有朝一日真让他找到那个越女……她不敢想象会怎么样。
“那就好,只要伍姑娘对大王多加体贴,久而久之,大王自然就会忘了那个越女。”
范蠡的话令伍榕心中稍安,但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真的吗?”
范蠡微笑道:“一个虚无飘渺的人,又怎么及得上身边嘘寒问暖之人来得真实?大王如今是陷在求而不得的迷雾之中,等他走出那团迷雾,自然就没事了。”
“听到了没,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偏你钻到牛角尖里去了,赶紧去梳洗一下,然后回宫里去。”面对伍子胥的话,伍榕粉面微红,别过脸道:“就这么回去,非得被人笑话不呆,我才不要。”
伍子胥好笑地道:“你这妮子,还想在这里长住不成?”
“不行吗?”
“这里本就是你的家,当然可以,不过……”伍子胥抚须笑道:“想接近大王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你这一走,她们可就有机会了。”
听到这话,伍榕顿时急了,“那我现在就回去。”
她这副急切的模样引得伍子胥哈哈大笑,“少伯你瞧瞧,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伍榕被说得粉面通红,摇着伍子胥的胳膊撒娇道:“义父笑话人家,榕儿不依!”
伍子胥被她摇得头晕,宠溺道:“好好好,义父不说了,你快去梳洗吧。”
待伍榕离去后,伍子胥缓缓敛起脸上的笑容,凉声道:“少伯,你真相信大王能从那团迷雾里走出来吗?”
范蠡低头看着茶盏中支离破碎的倒影,幽幽道:“若能出来,就不会等到今日了。”
“所以刚才那话,你是用来安慰榕儿的?”面对伍子胥的询问,范蠡没有回答,显然是默认了。
伍子胥沉声道:“大王昨夜满城搜寻越女一事,老夫今早就得到消息了,但没想到大王竟如此疯魔。当初越女杀害留毒逃走,老夫就有所担心,如今果然成真。”顿一顿,他又缓缓道:“绝不能让大王找到这名妖女。”
范蠡手指微微一颤,不动声色地道:“相国大人的意思是……”
伍子胥一字一字道:“妖女祸国,当诛!”
这句话在范蠡心中激起千层浪,姑苏城中的越女屈指可数,除了被关押起来的那些,就只有侥幸逃出来的夷光与郑旦二人,郑旦下落之明,那就只剩下……
见范蠡迟迟不说话,伍子胥眸光一沉,声音里多了一丝怀疑,“怎么,少伯不认同?”
范蠡回过神来,赶紧道:“相国大人深谋远虑,少伯岂会不认同,少伯是在担心大王,万一被他知道此事,怕是会心生怨恨。”
伍子胥沉沉叹了口气,“若真是这样,老夫亦无可奈何;不过大王禀性纯良,聪敏过人,相信会明白老夫的苦心。”
范蠡起身,朝伍子胥长揖一礼,肃然道:“相国大人赤肝忠胆,实在令少伯钦佩。”
自遇伍子胥以来,范蠡的话一直半真半假,唯独一次,却是肺腑之言,伍子胥一心为吴国,殚精竭虑,确实是一位大忠臣。
为敌,只是因为立场不同,无关好与坏,对与错。
伍子胥不知他这些心思,只道:“先王待老夫恩重如山,临终时又将大王与吴国江山一并托付,老夫岂敢不尽心尽力。”
范蠡叹息道:“希望大王会明白相国大人的苦心。”
“会明白的。”在说起夫差时,伍子胥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温慈,他自幼教导夫差,看着夫差从一个黄毛小儿成长为一代君王,如师亦如父。
爱之深,所以责之切。
但他不知,恰恰是这份过于严厉的爱,将夫差推得越来越远,最终……走向对立。
静默片刻,伍子胥忽地道:“那件事进展如何?”
范蠡拱手道:“一切如相国大人所料,百姓对越人极其不满,杀死越王勾践的呼声越来越高。”
“如老夫所料……”伍子胥抚着半白长须,似笑非笑地道:“应该是如少伯所料才对。”
范蠡谦虚地道:“相国大人谋略过人,就算没有在下,早晚也能够想到这个法子,蠡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伍子胥满意地点点头,居功而不自傲,很好。
“这么说来,时机已然成熟?”面对伍子胥的询问,范蠡颔首道:“是,有这万千百姓一起施压,大王应该会同意。”
伍子胥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当即起身道:“好,老夫这就进宫去见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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