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师父,我好像惹麻烦了,咱们快跑吧!”
我转头去看,身边的师父早已经没了踪影。他的背影挤在大门方向的人堆中。我跟上去的时候,师父却突然停步了。
人群如水一般四处散开。师父的面前站着一个老妪,一身华服,眉间有种说不出的威仪。
老妪的身子不断颤抖,脸色哀戚,她抖着手指指向师父:“你……”紧接着,眼泪从眼中流下来。
师父只是哼了一声。
不知何时,看戏的看客已被遣散得一干二净,偌大的戏场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人。我想,瞧这阵势,没准是遇到那个仇人了。
我走出一步,说:“老人家你好,看你的衣服,肯定很有钱。你别推脱,我又不傻。你欠我师父的那五两银子,是时候还了。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恩怨必报,有债必偿。我算了算,这么多年过去,五两肯定不止当初那个价了,你就还五百两好了,他日江湖相遇,咱们还能做好朋友。”
师父一掌摁住我的脑袋,将我推到一边:“你认错人了。”
“扑哧”,老妪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那一声笑像一道惊雷一样,炸在了我的头顶。
一个少女走出来,白衣白裙,背上负着两把长剑。她捂住嘴看了眼老妪,接着就板起脸,大声道:“真是个赖货!”
她佯装生气,可是上翘的嘴角却依旧像是在笑。
可能是她的衣服料子实在高贵,我觉得有些腿软,觉得她在发光。
4.
老妪的声音颤抖着,她问师父:“你今年有五十吗?”
师父说:“四十六。”
我心想,师父这模样何止是四十六, 六十四恐怕都不止了。
老妪神色更悲,又问:“离你封剑那年,有十八年了吧?”
师父冷笑:“我封剑?我什么时候封了剑?”
老妪哑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师父保持冷笑:“我生在长安城,长在长安城,我的兄弟、朋友大半都在长安城,你却问我回来做什么?”
老妪说:“可是长安城已经是那个人的长安城了。”
“我同意了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看到我,看了好一会儿,问师父:“他是?”
师父点头:“他是。”
老妪神色复杂,又问:“他还不知道?”
师父点头:“他不知道。”
老妪拉过身侧的少女:“桃儿,这是为师的故人。你带这位少侠去坊市逛一逛,我跟他的师父有事商量。”
那个叫桃儿的少女扬起下巴,冲我道:“喂,你过来。”
我说:“小仙女你好,虽然你生得美丽,但我不能过去。你看我身边这个老头子,你看到他的印堂发黑了吗?我前脚一走,他后脚可能就会被人打死。偏偏他又是我师父,我只好留下来,你说是不是?”
师父狠狠瞪我:“好徒弟,为师什么时候死过?”
我对老妪说:“我来长安不久,人生地不熟的,请老人家留个名字。如果我回来找不到这个糟老头了,起码能知道该找谁报仇。”
老妪脸色一滞。
师父哈哈大笑,冲我竖起大拇指:“你厉害,天底下敢说找长剑门门主报仇的,也就你了。”
长剑门,长安城畔天下无敌的长剑门。
我的双腿有些打战。老妪看着我,有些惘然:“跟他爹一点都不像。”
师父脸色沉下来,狠狠推了我一把:“人家姑娘在等你呢,为师没教过你,不要叫姑娘等吗?”
5.
出了戏园子,桃儿就问:“你师父是谁呀?”
我说:“我猜是你师父的老相好。”
桃儿娇喝:“你怎么净瞎说!”
她顿了顿:“看我师父的反应,你师父一定是个很有名望的江湖前辈。他们说起了你的父亲……”
桃儿盯着我:“你的父亲是谁呀?”
我说:“好姑娘,我没有父亲。不过如果你觉得我不错,就去跟你师父说,不要为难我家那糟老头了。我们选个好日子成个亲,生个胖娃娃,你说好不好?”
桃儿“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人真猥琐。”
我说:“那是当然。”
桃儿说:“我师父是个很好的人,不会为难你师父的。”
我说:“哦。”
桃儿又说:“你想去哪儿玩?长安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想看把戏吗?想吃好吃的吗?”
我说:“都可以呀,但是我没有钱。”
桃儿气鼓鼓的:“你这是哪里的话,你师父跟我师父有旧,那我跟你也就是朋友。远来是客,怎能让你花钱?”
我说:“那怎么好意思,长安最贵的酒楼在哪里?”
桃儿怔怔看着我,有些难以置信。
黄昏,太阳落得快尽了。八仙楼二层一个凭栏的雅座,桃儿看我吃完了一席的菜。
她试探地问:“饱了吗?”
我已经撑得想吐,只好点头说饱了。
她明显松了口气,又盯着我笑,两只眼睛像月牙一般。黄昏的光映在她的脸上,绯红一片。
我说:“你真的很好看。”
桃儿喝了一点点酒:“本女侠自然好看。”
我说:“是的。”
桃儿说:“刚才你一个劲儿地吃,我看得出来,你心里有事。”
我说:“然而并没有。”
桃儿问:“江湖上好玩吗?我除了陪师父来长安听戏,几乎都在长剑门内。师父她常说,如今武林凋敝,盛世无江湖,但我想江湖还是有的,我想那里一定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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