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柳有些喘不上气，她留恋地看着眼前的姚郓。
原本意气风发的男人，为她的病不断奔波，如今日益憔悴了。
姚郓那样想留住她，花了数不清的精力金钱给她治病，而苏柳，又何尝舍得离开他呢？只怨命不由人，缘只到此。
苏柳忍住身上翻江倒海一样的病痛，交代着姚郓：“耽误了你这么些年，我走了以后你再找个人，好好过完这一辈子。”
“柳柳，别说傻话了，你相信我，你的病一定能治好。”
男人紧紧地抓住苏柳那只剩皮包骨的手，那双平日里在商界令人胆战心惊的眼睛，现在已经变得赤红。
他安慰着苏柳，何尝又不是在安慰自己。
“姚郓，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条件，这么好，好好找个真心人，不难的。”
苏柳不断地咳嗽着，她压抑住自己的痛苦，艰难地说着断断续续的话。她怕，她怕姚郓在她走后，余生过得不好。姚郓有多爱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姚郓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别说这种话，柳柳，我就认定你了，我想你想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跟你在一起，要是你敢走，我就得孤苦伶仃一辈子。”
“咱俩的双人墓我都买好了，柳柳，你可不能先躺进去。”
苏柳听了姚郓的威胁，弯了弯嘴角：
“别说傻话，姚郓，这辈子是我瞎了眼，当年在大庄村下乡的时候，竟然，竟然，完全不记得你这号人，猪油蒙了良心一般，一心一意跟着顾先渡，年纪轻轻的身体就被我熬垮了。多亏了有你这么个没眼光的，还守着我走完这最后一程，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一定……”
苏柳一句话没讲完，却是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没了呼吸。
姚郓看着在他怀抱里慢慢变冷的苏柳，心里弥漫着无边无际的绝望。
姚郓的两行眼泪仿佛是打开了龙头的水，流过他肃穆的面颊，滴到了苏柳身上。
姚郓仍是紧紧地抱着苏柳，他压抑不住地哽咽，眼睛仔仔细细地盯着苏柳，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他固执地安慰着自己，不愿意相信苏柳已经离去的现实。
即使病了许久，苏柳早已经骨瘦如柴，为了化疗，苏柳的头发也被剃了个精光，可在姚郓的心中，她依旧那么美。
可不是吗，当年在他饿得饥肠辘辘的时候，她弯腰递给他一个包子，他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顿时晃了心神，这一晃，就是许多年。
那个时候的她，是整个大队长得最好看的知青，父母又是正宗的“红五类”工人，身边又有着与她一起长大又同时下下乡的知青顾先渡，如同仙女一般高不可攀。
而他呢？家徒四壁，穷困潦倒，家里是地主成分，父母和爷爷在一次次的□□中接连惨死，奶奶也哭瞎了一双眼睛，他整日整日地拼命劳动，想多攒些工分，来养活他和奶奶，可就是因为他的出身缘故，工分总是无缘无故被克扣，保着奶奶有一口吃的后，自己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有次实在饿得不行，他跑到村口池塘边上一口又一口地往胃里灌冷水，想着这样能稍微减轻点饥饿感，也就是这个时候，苏柳递给了他一个包子。
他就这样对她一见钟情了。
可那个时候姚郓哪敢肖想她啊，苏柳当时在他心里就是九天仙女下凡尘，顾先渡那满肚子文化令他相形见绌，苏柳也死心塌地地爱着他，甚至在那个保守的年代惊世骇俗地还没结婚的时候就怀了孕，听别的知青说是为了逼她的家人就范，她家人似乎并不看好顾先渡。
后来她如愿以偿地和顾先渡扯了证结婚，她家人也气惨了，与她断绝了关系。
他听了这些话，心里疼得要命，却也清楚自己并没有这个立场。
只要苏柳乐意，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再后来，他慢慢地在社会中不断跌打摸滚，有了一番成就。向他示好的女人如同过江之鲫，在拜金女里头里面不乏有几个真心的，他也曾逢场作戏，也想真心实意地找个枕边人，可是那双眼睛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不去，让他再也念不了其他人。
可是五年前，他突然得知，苏柳和顾先渡的关系并不好。
顾先渡当年参加了高考，成为了那个年代光荣的大学生，而苏柳，由于大了肚子，没有参加高考。后来顾先渡走入了政界，一步步爬得更高，与苏柳的关系，却是越来越僵。顾先渡在外面彩旗飘飘，苏柳想要与他离婚，奈何顾先渡为了仕途，死死地压制住了苏柳的离婚请求，苏柳挣扎在婚姻的牢笼中不得脱身。
姚郓当时听完生意伙伴的转述，往事涌上心头，手早已捏成了拳头。
他当时已经有了些能力，于是用了自己能用的所有关系，不惜一切代价，让顾先渡咬着牙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多年以后再见苏柳，他一瞬间又变成了大庄村那个连跟她搭话都不敢的穷困少年，苏柳还是那么好看，生活的磨砺更加沉淀了她的气质，她微笑着向他表示感谢的时候，姚郓感到脑子里有根弦“嘣”地一声断了。
“我要和她在一起。”
姚郓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可当时的苏柳对他只有礼貌和感激，面对他显而易见的好感与不断的追求，苏柳也是拒绝得毫不拖泥带水，不留一点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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