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少主，这儿又脏又臭，不如让卑职送您回营房歇息吧？”王乾一边给吴夜遥摇着蒲扇，一边也极力劝说，他人生得胖，于是格外怕热，站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了了，“而且，再过一会儿，马儿进食完毕之后，便会放出去训练了。”
“新到的那匹战马训练地怎样了？不能因为孟州城已经三年无战事，便放松了日常训练。”吴夜遥看一眼汗流浃背的王乾，毫不留情面地说，“人也如此，他日若当真打起来了，别说是带阵杀敌，只怕就连逃命，王将军你这身材只怕都未必跑得过敌军追兵吧？”
“是是是，卑职知错，从今日起，卑职一定一日三餐天天吃素，一定把体重降下来，争取身材如卫风卫侍卫这般挺拔苗条！”王乾讪讪地连连点头称是，知道卫风是吴夜遥面前的红人，便顺便恭维了他几句，“战马训练之事，卑职从不敢懈怠半分，每日必定在喂时之后，便将它们一起放到训练场上去，练习各种战场疾驰术，半月以来，效果很是显著，几天前，曾与北营的战马进行过一次对抗赛，我们南营战马大获全胜！”
“嗯！”吴夜遥总算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的药箱递给侍立一旁的卫风，又坐了一会儿，扬声对还在马厩钻来钻去的李潇桐说，“柳大夫，时辰不早了，战马到了要去校场训练的时候了，你先回——你为何突然这样看着我？”
他的话还未完全落音，脸上蹭得黑一块白一块的李潇桐却像触电般突然回过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刚才说什么？——这些马马上就要去校场训练？王将军，平日里你们都是在这个时辰左右出去驯马吗？一般训练的都是些什么内容？整个训练大约持续多久？强度可大？”
王乾愣一愣，不懂为何这个女医者会突然对这些问题这样感兴趣，看一眼一旁同样莫名其妙的吴夜遥，讷讷地一五一十答：“大约半月前，少主新买回一批战马，为了让这些战马早日学会战场抗敌之术，我们每日未时左右，便会在它们饱食之后将其放出去，平日训练一般就是练习战场疾驰术，也就是怎样在有危险袭来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主人躲开危险，其实主要练习的就是奔跑速度，训练强度不算很大，但如果马儿资质不太好，无法一次成功躲开袭击，那我们就会安排重复训练，直到它能躲开为止。”
“我终于明白了——果然不是鼠疫！”听到这里，李潇桐忽然微微闭了闭眼睛，不等一头雾水的吴王二人问什么，她叹息般轻轻问，“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们怎会想到让马儿刚刚一吃饱便放出去训练？”
“这——这是因为，之前那几天，没将它们喂饱便放出去的时候，它们一出马厩便只往有草的地方寻去了，根本无心训练——”
“可是，王将军可知道，恰恰是因为你们将它们喂饱了才放出去，虽然它们不再去寻吃的，可由于训练过程中大量出汗，所以它们势必在训练后大量饮水，于是你们喂的精细马粮便在它们胃里迅速膨胀发散，又加之饱食之后立刻剧烈运动，便导致了战马胃部急性扩张，敢问王将军，你可曾观察过那些发病死亡前的战马，它们的死状可是先前蹄刨地，急起急卧，在地上不停打滚，继而马鼻流出粪水，马身大汗淋漓，这时候，马反而呆立不动了，好像所有疼痛都突然消失了一般？”
王乾听得瞠目结舌，简直佩服地五体投地：“哎呀呀，柳大夫，您说得怎么像是您亲眼见过一般！您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当时还纳闷呢，为何分明已经见它们不动安静下来了，反倒过一会儿倒突然死了，曹军医跟我说，那是因为鼠怪进入马腹，所以无力回天了！”
天下竟有这样异想天开的庸医，李潇桐心中隐约觉得有些好笑，却又不愿因自己的添油加醋使其丢了性命，只是长长叹一口气：“并非什么鼠怪作乱，只是因为那个时候，它们的胃部已经完全破裂，所以很快便中毒倒地而亡了，王将军若是不信，可先试验几天，在喂食过后两个时辰左右，再将战马放出训练，看是否是柳絮妄加断言了。”
“不敢不敢，柳大夫言重了！”曹军医是他新纳的小妾的亲哥哥，当初小妾在枕边再三向他保证自己哥哥从小便师从名医，学得一身好医术，乡里的生猪生狗全是他一人阉割的，他这才答应让他进来做事，没想到竟闹出现在这么大事。王乾心知自己闯下大祸，讪讪地笑笑，额上的汗一茬一茬地冒出来，擦都擦不干，低眉顺眼地恭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等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夜遥少主发话。
吴夜遥却像什么都没听明白一般，一声不吭地坐着，低头把玩手里的玉扳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乾以为他是睡着了，大着胆子探头看一眼，正好对上吴夜遥要杀人一般冷厉锋利的目光，顿时吓得一个哆嗦，噤若寒蝉般缩了缩身子。
“依她说得做。”吴夜遥终于冷冷地开了口，“三日后，若是她说得对，我便要你自己跳进那个土坑里，若是她说错了，我便在那旁边再挖一座新坟，让她和你做近邻，若是我的马场再多死一匹马，我便在那旁边再挖一排新坟，让你全家陪葬！”
“是是是，卑职一定赴汤蹈火也要确保马场万无一失，再无一匹马无故丧命！”王乾心里暗暗叫苦，嘴上却打死都不敢说，“午膳已经备好，还请少主和柳姑娘移步，前去西院一用！今日，我特意命厨房做了少主您最爱吃的——”
“不必了。”吴夜遥冷冷地一挥手，打断了他，边说边走，“我们还得赶回城，今天便不在这里吃了。——对了，你那个军医姓什么曹的那个，下次来我不想再看到他，那些马儿是怎么死的，就也赐他个同样的死法吧，最后拉到乱葬岗去用火烧了。”
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这件事，吴夜遥冷冷地回头吩咐，王乾心里咯噔一跳，不知回去怎样和小妾交代，但深怕吴夜遥迁怒于他，万万不敢求情，唯唯诺诺地连连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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