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事儿？”惠妃一愣, “你且叫她进来吧，都是宫里的妃母, 并不需避讳。”
“是。”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着绿闪红缎子对襟衫儿、白绫裙子的少女从外头进来，朝着众人一一行了礼, 这才抬头回话道，“原是今儿早上殿下上朝，还没到中午，打发人回来传话, 说教王妃帮忙收拾衣裳，说是不日便要出征, 王妃没什么经验，列了单子, 只怕仍旧有疏忽的，这才打发奴进宫来，请您看看，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出征？什么出征？”惠妃一怔, 认出来眼前这丫头是赵王妃的陪嫁，如今王府的女官之一，抬眼往在座的诸位妃嫔一一看过, 却见众人都是一脸茫然，便是皇贵妃亦是不清楚, 她心头一沉。
“说是西北面的鞑子卷土重来。”女官轻声道。
“开国的时候他们不是教咱们打的落花流水么？过了这么些年, 没想到竟然还有勇气再跑回来, 也不怕这一回连族人都被诛杀了么？”宜妃一听这话，登时柳眉倒竖，郭家原也是将门出身的，到她这一辈虽然是教养着，可祖父是上过战场的人，她幼年时候也曾瞧着哥哥在校场演练，骨子里天生便带着一种不屈服。
“朝中大臣这样多，良将也不计其数，缘何用得着赵王？”皇贵妃见惠妃脸色都白了，登时沉住气问道。
“……是殿下主动请命的。”那女官咬牙到底还是说了，“听说不止大殿下，便是三公主殿下与四殿下也要同行。”
“什么？璐姐儿也要去？这孩子，那战场哪里是她一个姑娘家家能去的？她就仗着自己练了几天兵，可不就是儿戏么？”荣妃也顾不得手上拿的什么牌，才听着女官一说，眼眶便红了。
“皇上可准许了他们的请求？”皇贵妃沉住气，自家儿子自己知道，殷臻历来有成算，他若是打定了主意，便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若是皇上没有同意，尚且还有挽回的余地，可若是皇上同意了，只怕她也只能替孩子收拾行装了。
“皇上准许了几位殿下得请求，旨意在前朝已经传遍了，想必等着罢朝了，消息便穿到后宫来了。”女官冷静的回话道。
“魏平，你去乾清宫守着，若是几位殿下出来了，便跟他们说一声，后宫里各个做母亲的都等着呢。”德妃瞧着发怔的惠妃、哭成一团的荣妃，以及脸色苍白的皇贵妃到底开口吩咐宫里的大太监。
今日朝会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这些年大周便没有真正太平过，边军们不缺磨砺的功夫，这会子皇上同意三个孩子跟着出征，也是出于磨砺火器的考虑。
大周兵强马壮，又有身经百战的老将挂帅，皇上思忖着此战并无很大难度，孩子大了，总是要经受磨砺的，倒不如趁着形式大好，放他们出去练兵，总是受了挫折，指不定能迅速成长起来，将来若是自己有个万一，他们也能将这江山扛起来。
自太皇太后去世之后，皇上便隐约生出这样的想法，我朝开国皇帝死时正值壮年，不过四十出头；先帝亡故之时还不到而立之年；他如今已经三十有七，往日老太太还活着，便仿若他心底的定海神针，皇上便觉得自己还是年富力强的青年人，可老太太一走，他才晓得自己与阎王之间再无间隔。
朝会过后，大臣们都先散了，皇上叫三个孩子先到自己的书房来。
年长如殷褆，今年已经十九岁的青年，站在自己跟前都比自己高出半个头来；宝璐年岁稍微小一些，也满了十八，她一身大红蟒衣、飞鱼服，长发束在网巾里，显得十分绰耀；殷臻处在舞勺之年，正是抽条的时候，个子拔高了一截，人也就显得格外瘦削。
“你们是第一回跟着兵马走，这回的主将戚晏乃是前朝名将戚继光的后人，前头无论是三藩时候平乱，还是北面与罗刹国征战，他都是各种翘楚，百战无一败，你们这会子出去不可端着皇子的架子，一应事由都要听从他安排。”皇上细细打量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儿女，半晌开口先敲打一番。
“爹爹放心，女儿心头有数呢。”三公主俏皮得笑了，“咱们三个里头，大哥哥负责改良火器，做战场上的实地调研（这个词还是她跟佐哥儿学得），臻哥儿主要是负责后勤粮草，至于领着我的兵士们出战，我们都是训练惯了的。”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那里是你轻而易举就能够的，若是骄傲自大，输了可不止是输了，那可是万千将士的性命，你作为主将，肩上担负的不只是荣耀，更多的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皇上瞧着这个行事越发豪爽的女儿，他原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可谁曾想，竟是越挫越勇，手下的士兵，除了最初从宫女中挑选的几十个人，到如今连同从京城大营挑选的数百人，再加上伙夫、运输兵等，手底下也有一千人了。
练兵的钱财最初是皇上给女儿支撑，从内库里出的，等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殷臻拉到一旁，军里头也就不缺钱财了。
他派人一打量才知道，宫里一群小崽子，以殷佐为首，多多少少都参与其中，他们从西洋课上学来的本事，竟是将玻璃造出来了，且这玻璃不必西洋进宫来的差，厂房便设在京郊庄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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