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高兴吗?”
“是的。尤其是以这种方式。您这样接近……”
她讲了实际地爱着的幸福。在她日复一日的生活中,与一个不是我的男人在一起,这幸福波澜不兴地存在着。
几小时以后或几天以后,什么时候结局会到来?人们将很快把她收回。人们将安抚她,在沙塔拉她的家中她将被温情包围。
“我对您有所隐瞒,真的。夜里我梦想着和您说。可是白天一到一切烟消云散。我理解。”
“不应该什么都对我说。”
“不应该,不。您瞧,我没有说谎。”
自她去T滨城旅行之后,三个夜晚以来,我为她的另一次旅行提心吊胆。恐惧并没有随黎明散去。我没有对她说我在她散步时跟踪她,并且每天都去她家门前。
“有时在白天,可以想象没有您,我毕竟认识您,但您不在那里了,您也消失了;我没有做蠢事,我散步,我睡得很好。自我认识您后,不和您在一起我感觉很好。也许是在这些时刻,当我得以相信您消失了……”
我等着。当她寻找时,她还是可以继续说下去的。她寻找。她合上的眼皮不易觉察地与她的心一起跳动着,她很镇静,今天她高兴说话。
“……的时候我感觉最好,我应该的那样。”
“痛苦什么时候会重新开始?”
她惊讶。
“不。不是的。”
“从来没有过?”
语调变了,她隐藏着什么。
“您瞧,这、这不是很奇怪吗?我不知道。”
“从来、从来没有?”
她寻找。
“当家务做得不好的时候,”她抱怨起来,“不要问我问题。”
“问完了。”
她重新镇静起来,她表情严峻,她在思考,过了很长的一段时刻,她喊出了她的思考。
“啊,我真想能把我的可憎之处给您,因为我长得丑,这样别人不会爱上我,我想把它给您。”
“您给我了。”
她稍稍抬起头来,一开始有些惊讶,然后一下子,由于过分激动而变老、变形,这使她失却了她的优雅、她的细致,使她变得肉感。我想象着她的裸体在赤裸的我身旁,她一丝不挂。奇怪的是,头一次,我在瞬间想到如果那一时刻来临我也许会无法承受。劳儿·瓦·施泰因的身体,如此之远,可又与它自身相融相洽,离群索居。
她继续讲她的幸福。
“大海在候车室的镜子里。这时候海滩上空无一人。我坐的是一列非常慢的火车。洗海水浴的人都回去了。大海就像我年轻时的一样。那时候,甚至在那之前,您根本没在这座城市。如果我相信您就像别人相信上帝一样,我会问自己为什么是您呢,这有什么意义?不过海滩上空无一人,就如同上帝没有完成它一样。”
我又给她讲大前天在我房间里发生的事情:我仔细打量了我的房间并且移动了各种物件,偷偷摸摸似的,并且考虑如果她来了她会有什么看法,也考虑到她在这些物件中的位置,她走来走去,它们则是纹丝不动的。我在想象中把它们移动了那么多次,以致一种痛苦攫住了我,某种不幸留驻在我手中,那就是不能确定这些物件在她的生活中所处的确切位置。我打了退堂鼓,我不再试图将活的她放到死的物中间去。
我对她讲的时候手没有放开她。应该一直抓着她,不要放开她。她待着。她说着。
我理解她要说的意思:我所讲的关于我房间的物件,是与她的身体有关的,这让她产生联想。她带着她的身体在城市里走。但这还不够。她还问自己这身体应该在哪儿、应该准确地把它放在哪儿,才能让它停止抱怨。
“我不比以前知道得少很多。我很长时间都没有把它放在它应该在的地方。现在我觉得我接近它会感到幸福的地方。”
我用张开的手以越来越急切和粗鲁的方式触摸她的身体时,通过她的脸也只有通过她的脸,她感受到了爱的快感。我没有弄错。我这么近地看着她。她炽热的呼吸燃烧了我的唇。她双目死闭着,当它们再睁开时,我也第一次看到了她昏迷的目光。她虚弱地呻吟着。目光浮出水面,落在我身上,忧郁且空洞。她说:
“塔佳娜。”
我让她放下心来。
“明天。就在明天。”
我把她抱在怀里。我们看窗外景色。到了一站。车停下来。一个小城围绕着一个新漆成黄色的市政厅。她开始具体回忆起地点来。
“这是T滨城的前一站,”她说。
她说,她自言自语。我专心致志地听着一个有些不连贯、对我毫无意义的独白。我听着她的记忆在运转,在理解着她一个个叠放在一起的空壳,如同在做着遗忘了规则的游戏。
“那儿有小麦。成熟的小麦。”她补充说——“多有耐心啊。”
她是乘这列火车坐在这样的一个车厢里回去的,周围是她的父母在擦拭她额头上流的汗,他们让她喝水,让她躺在座席上,母亲称她为她的小鸟、她的美人。
“这片树林,火车从更远处经过。田野里一点儿影子都见不到,可那天却是阳光灿烂的,我眼睛疼。”
“可是前天有太阳吗?”
她没注意。前天她看到了什么?我没有问她。她目前正处在连续认出地点、事物的一个机械性进程中,是这些东西,她不会弄错,我们正是在开向T滨城的火车上。她在一个好像对她暂时有用的脚手架上堆集着树林、小麦、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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