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到后半夜才停, 沈卿卿睡得并不踏实,迷糊间听到雨声停了, 索性坐了起来。
她身侧的桐月睡得直打呼噜,嘴里还时不时咂出声,也不知道是梦见什么。她在幽暗的屋子扫了圈,发现打地铺的顾丞不见了。
农户人家,屋舍本来就少。农户实在又热情, 去隔壁邻居家借宿一晚, 将屋子都让了出来。
嬴戎主仆占了一间,他们父女就挤了农户夫妻的。
只是顾丞人怎么不见了。
她越过桐月下地,趿着鞋子走到窗户边推开看了一眼。
外边雨已停,地上积聚的水折射着微微幽光,有两个守夜的士兵就站在院门前, 再远是就在村口扎营的士兵们。在黑压压一片中,一抹光十分明显,那是被卸了马的车厢, 一道高大的身影被光映在帘子上。
沈卿卿神色顿了顿。
那应该是安放着她母亲棺椁的那辆马车, 他又守在边上了。这一路来,每到晚上他都会睡在马车里,守着亡妻。
沈卿卿就那么站在窗前看了良久,在轻轻一叹后,脸上有温柔地笑一点点绽放。
“——咳咳。”
一阵低咳声突然响起, 是隔壁屋子传过来的。
这边的墙用的是泥砖, 根本不隔音, 她眸光微动,就听到秦晋低低的说话声:“王爷,喝水。”
他们这是没睡?
接着是走动的声响,不一会,男子的咳嗽又再响起。
秦晋担忧地说话传来:“王爷,是真发热了。”
沈卿卿挑挑眉。中了箭伤,虽是不深,但因箭的特殊还是让伤口加重,又淋了雨,不发热就奇怪了。
她低头思索了会,随手取过外裳穿上,又顺手拿了先前跟农户要的东西,推门而出。
很快,敲门声自隔壁响起。
嬴戎主仆皆是一怔,秦晋睁大了眼:“王爷,该不会是......”顾娘子?!
“去开门吧。”
青年公子倒是显得淡然得多。
秦晋看看他,脑海里是下午沈卿卿凶狠的样子,他又磨蹭了会,敲门声再响才去开门。
“我听见咳嗽声了。”沈卿卿手里端着个碗,施施然走进来,一点也没有夜闯男子卧室的自觉。
秦晋看到她手上的碗张了张嘴,然后就被自己唾沫给呛着,直咳得脸发红。
——她手里的是什么!
嬴戎余光扫见,也是眼角一抽,不过他惯来不显山水,情绪也就那么牵一下就藏匿了。
他哑声道:“如娘子所料,发热了。”
沈卿卿就‘哦’一声,尾音拉得有些长,像让人踩着猫尾巴一样心中咯噔地就发毛。
嬴戎目光不由自主又瞥到了她手上,看见里边是盛着水的样子,有些艰难地吸了口气。
“既然发热了,那就把东西喝了吧。”她走上前,似笑非笑地将碗递了过去。
秦晋吓得忙冲过来,一把夺过碗:“叫娘子费心了,我来照顾着就是。”
在他争抢中,碗里的水晃荡两下,不偏不倚就那么泼在了嬴戎脸上一些。
秦晋:“......”他是不是泼了主子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嬴戎亦是身子一僵,沈卿卿登时冷笑。但在她冷笑声中,嬴戎就那么伸手拿过碗,二话不说将碗里东西悉数灌了下去,末了被苦得直皱眉,不断咳嗽。
秦晋差点脚一软要给跪下!
他们王爷喝了...喝了.......
“苦是苦了些,但良药苦口,农户这里也只得蓝靛根,全熬了这一碗,应该顶些用。”
蓝靛根。秦晋听到这句话才一身冷汗虚晃了两下,他还以为王爷喝了那回笼汤,简直吓掉他半条命!
沈卿卿将他松口气的样子看在眼中,又是冷冷哼一声,倒叫秦晋脸发热,呵呵笑着忙给她搬了张凳子。
她却是不坐,抬脚要走,嬴戎一伸手轻轻扯住她的宽袖。
沈卿卿脚步因此停滞,平静无波的眼眸斜斜瞥了过去,在暗夜中光华流动,将她俏丽的面容都映亮几分。
“气消些了吗?”
青年公子声音很轻,带着伤后的虚弱。
女郎挑眉,不动声手抽出袖子:“不知道这位大叔指的是什么。”
...大、大叔。秦晋嘴角抽抽,他们公子眼下的装扮有那么老?
嬴戎倒是笑了,蜡黄脸上那双眼眸闪着澄澈的光华。她生气时真是十足的小丫头性情,在他身上撒气,故意用话挤兑他,冷着脸却又藏着关切。生个气都那生得别扭又可爱。
他唇角牵着笑说:“欺瞒之事我道歉,但你若是担心我对顾丞有什么心思,大可不必。我嬴戎再想拉拢谁,都不会利用一个女子来做算计,我不算个君子,但这份坦荡还是有的。何况顾丞有恩于我。”
他极诚恳,沈卿卿抿着唇沉默。
在从顾丞口中得知朝堂局势和他与嬴戎的接触,她知道大概自己有些误会,而这个误会让她知道还发现一个疑点——
嬴戎似乎不太清楚她是无机子徒弟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元临知道的,这样推算下来,那只有一个可能,元临没有告诉嬴戎。元临与嬴戎的关系不像表面那样和睦。
有了这个结论后,她对嬴戎隐瞒身份接近的事倒没那么愤怒了,因为他不是为无机子而来,是单纯为了顾丞。
按着顾丞所言,嬴戎一直与他保持着距离,只要他不做出危害的事情,原谅他的隐瞒倒也可以。如今她还要弄清楚的一事,就是当年无机子左手受伤的事,她对他也还是有戒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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