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吓得赶紧在身上画十字,因为诅咒对这些人来说是十分可怕的事。但是王后神态威严地站了起来,眼中闪耀着死亡的光芒。她无情地下令道:
“来人,架出去,火刑伺候!”
卫兵们忙奉命起身。真是无耻,实在太残忍了。怎么办?桑迪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她又有主意了。我说:
“你想怎样就怎样。”
她立刻站起来,面对着王后,然后指了指我,说:
“殿下,老板大人认为此事不可。请收回成命,否则大人便要摧毁城堡,让它顿时化为乌有,好比南柯一梦!”
该死的,发这样的愿真是疯了!万一王后——
但我的惊慌很快就不见了,因为王后整个儿吓瘫了,她没有半点抵抗,只是打了个收回成命的手势,便瘫倒在座位上。一等坐下来,她就清醒了。其他人也是如此。客人们纷纷站起来,毫无礼节可言地冲向门口,就像一群暴民,他们打翻了椅子、打碎了罐子,拖啊、拉啊,你推我搡,挤来挤去,不顾一切地想在我改变主意、将这城堡一口气吹到无穷黑暗的宇宙之前尽快抽身离去。嗯,是的,没错,他们确实迷信得很。这种事儿,不费老大的劲儿还真想象不出来呢。
可怜的王后吓得要死,变得十分低声下气,她甚至开始为之前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擅自吊死了那个作曲家而害怕不已。我为她感到难过——真的,换成任何人都会这样,因为她确实很痛苦,所以我还挺想做点什么合情合理的事,并且真心不想让事情荒唐到极点。于是我想了想,最后叫她下令让乐师给我们重新弹一遍那首《甜蜜变奏曲》,他们照做了。然后我肯定了她是对的。这稍微缓解了一下沉重的气氛,王后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个政客如果总是任意施展自己铁拳般强硬的权威,其实对自己有害无益,因为这会伤害到下属的自尊心,从而削弱自己的力量。时不时做一点无伤大雅的小让步是更为明智之举。
王后重新恢复了平静,而且心情相当愉快,肚里的酒自然又开始施展威力,这让她一发不可收拾。我是说,这让她的音乐再度响起——她银铃般的舌头动个不停。我的天哪,她可真是个说话大师。我真想暗示她说,天色已晚,我又累又困,真希望现在已经躺倒在床上了。可我必须死撑到底,没别的办法。于是,在沉睡的城堡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当中,只听见她一直不停的叽里呱啦声。不一会儿,一种遥远的、像是被捂住的尖叫声从我们的脚下深处传来,痛苦的声音让人不由浑身起满鸡皮疙瘩。王后停止了讲话,愉悦让她两眼发光,她优雅地侧着头,就像一只侧耳聆听的小鸟。尖叫声再一次划破寂静传了上来。
“什么声音?”我说。
“真乃顽固不化,此人已熬了许久,怕是有好几个时辰了。”
“熬什么?”
“拉肢大刑。且随我来——阁下会看到一幅欢快场景。倘若他仍不招供,阁下将亲眼见其如何被分尸。”
多么优雅温柔的恶毒女人,我浑身的神经都因为对那个受刑者的同情而疼痛不已,她竟还能如此镇静自若、面不改色。浑身武装的卫兵举着耀眼的火把,带领我们穿过回声阵阵的走廊,走过滴着水的潮湿石阶,那里充斥着一股霉味和多年暗无天日的陈旧味道。这是一段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漫长路途,它并没有因为这个女巫对那名受刑者及其罪行的滔滔不绝而让人觉得变短或者变得更加愉快。他被某个匿名告密者举报,说他在皇家禁猎区打死了一头牡鹿。我说:
“匿名证词不足为据,殿下。让原被告对簿公堂会更公平一些。”
“本宫还不曾想到,不过此举无足轻重。即使本宫意欲如此,也不可为之,只因那原告乘着夜色蒙面而来,告之园林守卫,遂当下将其抓获,故守卫亦并不识得此人。”
“这么说这匿名者是唯一看到牡鹿被杀的人?”
“非也,实不曾有人亲见,匿名者亦只见此胆大无耻之徒在牡鹿所在之地附近,出于对皇家一片忠心,向园林守卫举报了此人。”
“那么这匿名者也在死鹿附近了?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杀死了鹿?他的忠心只是表面现象,他倒是相当可疑。殿下您为何要对这犯人施以拉肢大刑?可有什么好处?”
“非如此不足以令其招供,不招供不能拯救其灵魂。那厮犯下此罪,依法当诛,本宫定要亲眼见他偿命!倘若不等那厮招供,定个死罪便直取其性命,岂非置本宫灵魂于危险当中?非也,本宫尚未糊涂至此,竟要为成全那厮而让自己身陷地狱。”
“可是,殿下,要是他无罪可招呢?”
“此事即刻便见分晓。如此大刑,若那厮至死不招,兴许真个是无罪可招——你道此理是也不是?若他是无罪可招而拒不招供,本宫便不必因此堕入地狱,遂可保个周全。”
那个时代的人就是这样固执己见、不可理喻。跟她争辩毫无用处。对于僵化的思想来说,争辩毫无胜率,好比以卵击石。其他人也和她一样,受过同样僵化的教育,有着同样僵化的思想。就是这个国家最聪明的人也看不出她的理论有什么毛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