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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我阵营皆狐疑不安之事,及药师寺围城解除之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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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我阵营皆狐疑不安之事,及药师寺围城解除之事

根据历史记载,药师寺弹正政高于天文十八年十月进攻牡鹿山城之际,病倒阵中,围城撤退回到京都,十天后即病逝位于油小路的宅邸。但这记载并非事实,只要比对《道阿弥话》或《夜梦所见》即可证明。知道当时真相者,除了敌军极少数人外,城内只有法师丸一人。

那天夜晚,法师丸逃脱不久,本营发生祝融之灾,由牡鹿山城也可望见,但是听说只烧毁一间小屋,就已控制火势。仔细推敲,可能是敌方有人深谋远虑,欲将半夜骚动的起因推给火灾,故意纵火以掩饰事实吧。再怎么说,大将竟因守备轻忽遭人暗杀,刺客又给逃走,官兵上下无不惊慌失措。不,他们最在意的是失落的鼻子,拼了老命到处搜寻。鼻子被削,比头被砍了更为棘手。桶狭间之役,今川义元也是轻敌而命丧黄泉,但之后织田信长归还了首级,而鼻子当然是牢牢附在上头。现在竟是首级没被取走,只有鼻子失踪,除了是莫大耻辱,也没办法对己方将士交代。总而言之,先要现场目击者三缄其口,吹号击鼓引起骚动也是为了假称有火灾发生。

然而如此煞费周章,连己方将士都欺瞒,但敌军会不知真相吗?难道会说“弹正公重要物品不意入手,想必贵国需要此物,特此奉还”,恭敬摆放木台盘上,特派军使送回?——药师寺这边的老臣心中有数,进而忧心忡忡。天亮之后,暂且缓和攻势,窥伺城池动静,但观察半晌没有任何异样,攻方按兵不动,守方也静默以对。如此一来,老臣们又觉得事有蹊跷,疑心对方一定在算计什么。有一说认为,偷袭大将的并非敌方间谍,而是盗贼,或出于私人恩怨寻仇而来,因为若是武士所为,不会干出削掉鼻子之无意义行为。听起来亦言之成理,但也不少人这么想:定是敌军武士来不及砍头,便只带走鼻子,好歹有个嘲弄的把柄。

攻方揣测守方想法,而守方看到占上风的围城敌军竟出于不明原因缓下攻势,同样深感不安。他们一路坚守至此,只盼京都方面发生政变能稍稍解围,但又没收到这类情报,攻方眼看城池唾手可得,更没有收手的道理。然而今天从早上起,攻方阵营异常警戒,未闻阵鼓齐鸣,这边发炮亦置之不理,只是加强戒备沉默以待,又是为何?话说,昨夜敌营失火,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派出忍者一探究竟也无功而返。总之必定非同小可,城内以一闲斋为首的武将重臣议论纷纷,然而大家只能推测,谁都无有定论。有人建议干脆冒死杀破重围,也有人说敌军葫芦里不知卖什么药,就此冲出太过危险,反正不消多久情势必定明朗,对方不动,我方亦不应草率行事云云,就这样一天又过去了。

如此这般,双方都疑神疑鬼,只有法师丸思及昨晚的失误懊恼不已。亲手刺杀的那名男子是否敌军大将,当时还不确定,但看今晨敌方突然按兵不动,可以证实应该无误,不过立了大功的喜悦却无法向他人诉说。孩提时候曾做出天真无邪的小恶作剧,却引起意想不到的骚动,惹得大人手忙脚乱。那时知道坦白承认是自己所为就可平息一场风波,但害怕挨骂,更不可能出来认错,便希望没人察觉最好,自己也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蒙骗过去。法师丸现在多少也是那样的心态。如果说出敌军异状是自己昨晚所为使然,我方必定喜出望外,不再揣着无谓的担心,而法师丸自己又会怎么看待呢?少年之身有此大举,父亲辉国公或一闲斋会何等赞誉啊,一思及此真想挺身而出,就要按捺不住。然而他的行为只是巧合下的成功,更潜藏着令人羞耻的动机,如此一想,又觉几分害怕。而且既无证据也无证人,就算出面又有谁会相信?如果昨晚逃回本丸之际随即献出,或许还能取信于人,可是他在摸回寝间前就把血迹斑斑的衣物等全部丢入篝火,费了一番苦心湮灭证物。如今唯一的证据就是怀中用纸包着的鼻子,可是这东西一旦拿出去,他的大秘密也随之公开了。

况且昨晚法师丸诸事都堪称顺利,只在最后紧要关头出了一点差错,令人扼腕。经过这番折腾,敌军必然加强戒备,再也不可能那么轻易混进去了吧。有时他会在四下无人处从怀中取出鼻子,偷偷沉浸幻想里。削掉鼻子那瞬间的尸骸神情仍深刻脑海,历历在目,每当拿出鼻子时那印象更是鲜明,忍不住想,啊,要是连脑袋也砍下来就好了,如此一来,更有再入虎穴的冲动。那位大将的遗体此刻应该慎重安置在阵营的主间吧。法师丸想象着那屋内的光景:庄严肃穆躺着的遗体,高雅、细致、姣好的五官,然后一想到脸部中间却空了一个洞,真像稀世珍宝般激起法师丸的占有欲。但对法师丸不利的是,现在两军进入休战状态,阁楼上的女人也停止了作业。盗取首级、放在女孩面前的梦想,恐怕永成泡影了。幸好那群派去支持的女人又聚集到他的房间,以那老妪为首围成圆圈,朝夕闲话家常,他可以靠近她们,偷看人群中的那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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