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本就动了恻隐之心，再加上还有几个老外围观，他就好事做到底，吩咐厨师长再做两份酸菜鱼，一份给刚才受惊的情侣，一份让那个侍应生带着小慧去送给那位垂死的死人。
小慧在饭店里简易地包扎了一下手，就忙带着侍应生赶回去。
当他们到桥洞时，看见只有广发一个人在。广发说：“刚刚几分钟前，一辆人民医院的救护车拉着七叔走了，杰生先跟着去照料，我在这等你们。”
（十九）
广发带着大家赶到医院时，杰生正神情戚戚地站在医院门口，他看见大家迎了上来：“七叔死了。”
当小慧带着小聪出去找鱼汤时，与七叔感情更为深厚的杰生广发忍不住大哭了起来。他们的哭声惊动了一对散步的中年人，中年人就着运河两边的亮光在桥墩处发现了一个垂死的老人，一个躺着一动不动的小孩还有两个哭哭啼啼的半大小子。中年人看到这个情况后，当即打了120。阳湖市的120医疗服务态度还是不错的，他们七拐八拐地终于找到了七叔栖身的桥洞，然后把七叔以最快的速度运往医院。可是，七叔没有等到医院，他在半路上咽气了。杰生说七叔临终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他的脸上有着晚霞一样的绯红。
小慧早料到会有这一刻，但是当它真的来临时，心中仍不免一阵悲痛。她向医院里走去，她要去看七叔最后一眼。
杰生伸手拦住了她。同来的中年人告诉杰生，七叔死了，你快走吧，否则尸体火化费、安葬费什么的，有许多要钱的地方，弄不好还会有警察介入。
小慧还不太明白为什么死亡也这么难，但她知道她看不了七叔最后一眼了。
她端过侍应生哥哥手中的鱼汤，站直身体对正医院大门方向跪了下去。她把鱼汤慢慢地浇灌在水泥地上，嘴里说着：“七叔，喝鱼汤了。七叔，风大，吃饱了上路。”
杰生和广发也在小慧的身后跪了下来，他们边哭边跟着小慧含混不清地说“七叔，喝鱼汤了。七叔，风大，吃饱了上路。”
看到这里，侍应生又悄悄地抹起了眼泪。
此时，已是深夜，路上看不到行人，只有北风吹着阴冷的路灯，发出惨淡的光。
倒完鱼汤后，小慧把碗放在一边，恭恭敬敬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然后站了起来。杰生广发磕了头后也站了起来看着小慧。
小慧对侍应生说：“大哥哥，谢谢你的大恩，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说着小慧给侍应生鞠了一个大躬，杰生广发不太明白，但是也跟着照做了。
侍应生忙连连摆手。
小慧把碗还给侍应生后就和杰生广发一起回桥洞，小聪还在那里照顾小童，他一个人会害怕的。
七叔走了后，桥洞里安静了许多。杰生广发好几天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小慧也无法安慰他们，只是每天带着小聪出去乞讨。这个晚上，当他们吃完讨回来的冷饭时，杰生对小慧说：“小慧，谢谢你这些天来对我和广发的照顾，你让我们知道我们除了乞讨之外，还有别的事情能干。我和广发商量好了，我们要出去找一份正经的活干。明早我们就走，我相信再见面时，我们一定会都好。”
小慧听了心中一喜，男子汉就要闯荡，就要四海为家。
这一晚，他们都没有睡，他们在聊着自己苦难的过去，聊着自己悲惨的现在，也聊了聊迷茫的未来。前方虽然看不到方向，但是我们依然要坚定不移地前进，哪怕摔倒也要豪迈地笑。“未来，未来，我要打工，我要打工”杰生对着运河大叫，过往船只上的人们很是奇怪地往这面看了又看，虽然灰蒙蒙的有些看不清。
第二天早上，杰生广发和小慧姐弟告别。小慧拿出这几日所讨到的钱，十一个硬币，全塞给他们。他们不要，小慧说：“一个男人是不应该在乞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你们现在是出去闯天下，身上有点钱也好。我和小聪还可以再去。但是，你们，千万不要再去乞讨了。这个钱，你们不要嫌少，就当是我借你们的。杰生、广发，你们是我的好兄弟，你们一定要闯出一片天地来。”听着小慧与年龄极不相称，又饱含温情的叮嘱，两个小小男子汉哭成了泪人。
冬天来了，街上的行人变少，仅有的几个路人也懒得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施舍给小慧姐弟一点零钱。小慧知道再乞讨下去不是个办法，何况她本来就没打算长期乞讨下去，现在停止只是把结束时间提前了些而已。
小慧又东奔西跑地捡起了破烂。等到她攒到一定钱的时候，也许会再找个地方卖菜，也许还会有别的营生，总之命运喜欢和她开玩笑，她就要让命运笑个够。小聪也在大桥附近捡些可以卖的东西，易拉罐、矿泉水瓶、塑料袋，偶尔的破铜烂铁。但是他只能在大桥附近活动，因为他还担负着照顾小童的责任。
小慧走得远，跑得地方多，她的收获大些。小聪收获也不小，他在附近农家逛时，常有人会把一些用不着的东西送给他，有一些好吃的吃不完也会送给他。渐渐地周围的群众也知道在大桥洞里住着三个坚强的孩子。
小慧从北区出来时，带来了一些生活用品。姐姐每天出门很辛苦，小聪就想着要让姐姐吃上口热饭。他找来两块砖头支起来，上面放着一只以前用过的铁碗，底下再放些捡到的木块什么的，一个简易的小锅就搭成了。他们虽然住在运河边，但是运河里的水黑黑的，和石油也没多大区别。小聪就提上一只小桶，今天在这家，明天在那家要一点自来水回来。
第一个晚上，小聪烧了一碗热水。重新有了点温馨，小慧感慨不已。虽然自己和弟弟，就连整天不动的小童已习惯了喝凉水度日，但是终究还是开水能给人带来些温暖。从这后，小慧每天回来的时候总会从菜市场那绕一圈，以捡到些剩菜烂叶煮着吃。他们的生活又有了些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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