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铮才到骁骑营第二天，一大清早，大将军行辕就传来军令，郭怀要见他。
楚铮规规矩矩一身统领穿戴，来到大将军营帐。却见郭怀一身青衣小帽，没了将军盔甲塑身，郭怀看上去瘦小许多，宛如私塾先生，有点滑稽，楚铮不免多看了两眼。郭义捧着一套便装递给楚铮，郭怀吩咐道：“速速换上，今日且陪老夫一去洛城。”
两人秘密出了禁卫军大营，郭义带了几个校尉，也是一身便装相随。上官有令，执行即可，楚铮一言不发，紧随左右。郭怀很满意，突然想起在西疆，这小子其实也是表面一套、暗底里另一套。嘴里忍不住咳嗽一声，那丝好感立刻无影无踪：“今日赶去洛城，却是要与河州刺史、西线大营统领二人密商军务。”
上司示好、主动解释，楚铮也识趣开口捧哏：“大将军您品级比他二人高多了，又是枢密副使，合该他二人颠簸数百里见您才对。——果然是边将跋扈！”
“不学无术！”郭怀一生气就黑脸，随即又压低嗓门：“只想到规矩，不想想军务。潼关秦军虎视眈眈，洛城乃要害之地，他二人岂可轻离？”楚铮顿时一脸羞愧。
管你是真是假，训斥了楚铮一顿，郭怀心情舒畅。
自京畿到洛城，快马一天即到，时临黄昏，两人才拢洛城。楚铮却是第一次来，说不得认真打量这座号称大赵门户的军事重镇。如同在京畿涂县，入眼军士之多远超平民，军士大多携弓箭傍身；街道房屋也有特色，门窗都窄小，一眼望去，完全是一排排防御堡垒。郭怀注意到他在留心军士装备，遂开口介绍：“西线大营诸军，正式名称乃羽林卫。以弓箭见长，是西线多年抵御西秦铁骑冲击——总结得来的。”
弓箭守要塞自是正理，楚铮默然无言。郭怀继续评价：“不过步弓虽强，毕竟移动太慢，却不利于进攻。”
说话间，早有认识郭义的人迎上来，带领郭怀数人来到一个僻静小院。河州刺史方令远、西线大营统领孟德起也是一身便装，早已在内等候。
“卑职方令远、孟德起见过大将军、枢密副使大人。”既然便装，二人恭声拱手为礼。
“都是老熟人，就别来这套虚礼了。”郭怀笑道：“我给两位大人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大赵冠军侯、禁卫军骁骑营统领，楚铮将军。”楚铮自然也是拱手作礼，孟德起在北疆就认识，不过北疆以后自是再无交道、且关系恶劣；方令明倒是第一次见，身材高瘦、胡须花白，一身长衫颇有文人气质。方令明看着楚铮却一脸和煦：“驸马都尉果然一表人才。”
寒暄已毕，郭怀正式开场白：“今日来此，却是要和两位大人商议伐秦一事。朝廷原定战事时间正是五月，只为顾忌长大公主闭关未出，这才推迟。现在却不宜再拖了，七月新粮以前，大战必启。”郭怀说得斩金截铁，大家也了然。这是要引军就粮，两边一进一出，西秦必然补给困难，国内动荡不安。众人皆无异议，郭怀这才详细解说枢密院拟定的伐秦进攻方案。
听完整个计划，方令明、孟德起不禁重新打量楚铮：战事一起，竟是诸军都要围绕此子展开。
“取潼关却难，”孟德起是郭怀的老部下，对楚铮也是恶意满满，说不得表示异议：“二十余万人马倒悬于一营，一旦骁骑营占不了潼关，后续一切皆为泡影。”
“孟统领说得是，”方令明也赞同：“北进西守，历来是我大赵对付西秦的方略。潼关天险，雄关也，如果好取，又岂能屹立百年？”
有置疑很正常，郭怀也不说话，只端茶轻啜。
楚铮只好站出来：“二位大人，由北而进，战线漫长，寻常争地犹可，一战灭国却难。不过换得西秦节节抵抗，此战势必胶着、徒劳无功。”
方、孟两人点点头，确也是此理。
“再说潼关，”楚铮侃侃而谈：“潼关天险，确是西秦咽喉屏障。唯其众皆依赖，一旦破之，西秦上下军民之心，必然溃散！夫灭国之战，自是攻心为上。堂堂一击其最强之处，此战虽苦，一旦胜之，他处必望风而降。”
“冠军侯果然名不虚传！”方令明听得连连点头：“方某无异议矣。然则，冠军侯将如何取之？”确实好奇，他守西线多少年，就琢磨过攻打潼关多少年，可惜一直无解。
既然战事一月后就要开启，楚铮也不再保密，当下把自己的设想一一说出。听得郭怀等人震惊不已，楚铮的攻城方略，对他们三人来说闻所未闻，完全颠覆固有战法。
“武林精锐，空中滑翔，摧毁城墙……。”孟德起听得眼神发直，喃喃自语。方令明在旁边也是默默思索。
时辰却是不早了，郭怀、楚铮趁着夜色，悄然离开洛城。一路之上，郭怀话少了很多，他的脸色复杂。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叹息：“你亦是少年宗师，奈何武林同道何辜？”他不懂楚铮的战法，但能评判出后果。楚铮专门强调要使用武林中人，这批攻城的武林好汉，肯定死伤惨重。
“郭大人，”楚铮低声回应：“练武犯禁，此战之后，天下必将一统。届时铸剑为犁，此辈岂能免祸？使死国，家人尚有益。亦佛门所谓慈悲心肠。”
郭怀为之肃然：“驸马远见！真宰相之才。”
回到京畿禁卫大营，楚铮别过大将军，立刻又是马不停蹄。这是郭怀准许了的，他要回京召见项千帆、魏少中等人，挑选合格人手，然后再秘密带回大营突击训练。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回到楚府，巧彤、轻如见了他都开心不已，自是过来挨拢围着。嗅着巧彤长发幽香，楚铮心里一荡，嘴上却故意叹气：“果然，有些事情就是食髓知味。”羞得两女脸色通红，巧彤更是纤纤拳头捶他不停。楚铮叫屈分辩：“我是说我自己。”羞得两女更是不堪，室内春意浓浓。
只怪夏天衣衫轻薄，楚铮真有些心猿意马了，眼睛不够看啊。嘻戏一番，巧彤也没忘记正事，把最近风堂搜集的消息记录递给他。楚铮看得飞快，里面几条京城流言让他皱眉不已。将记录随意丢还巧彤，乃一脸正色吩咐：“最近鹰堂须全力盯住西秦一切，这些谣言先放一边罢。”
两女自是同意，大战将起，当然是要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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