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01.
视线里飘浮的白色光点混淆了视听却被呼啸而来的风声所贯穿, 向阳光伸出的手的手腕被强行按了下去, 无力张开的五指在红色瞳孔中扩散沉淀出绝望的色泽。
冷冽的血腥味让阳光也变得空洞而乏味, 女子的面容在反复交错的光影里模糊不清，但她的轮廓却如同刀锋般锐利。可以看到的，是她冷红色的瞳仁。
“求求你, 至少、至少放过我的儿子，我错了, 业大人……我错了……”
他绝望地跪下来, 对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或者是女人祈求道。
成王败寇，也许他该死的潇洒一点的，但是对儿子的爱却让他丧失了最后的尊严。
他跪着移动到她脚下，亲吻着她的鞋尖，他的眼泪滴落在她的鞋面上，他用浑浊的不复昔日威严的声音说道：“求求您了，业大人……”
02.
我低头看着面前向我疯狂磕头的中年男人, 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人名为長谷川祐輝，是炼狱舍的元老。和我的关系，简单来说，他是看着我长大的，视我为半个女儿。他是我父亲下属的同时也是他的朋友。如今父亲退隐, 我继承炼狱舍, 我和長谷川祐輝本该可以顺利建立起其他关系的。
本该如此。只可惜最终对权利的欲望还是战胜了他的忠诚、道德, 还有对我的那一丢丢感情。——他选择了反叛。
以港黑首领的身份去接任整个炼狱舍, 自然会引来诸多麻烦。倘若我是赤之王也就罢了, 但我只是迦具都玄示的女儿。从赤之氏族的身份转变为普通的黑帮，很多人对我是不满的。
而且毕竟我年轻，我也不及迦具都玄示有威慑力。
我知道有人会反叛，但我没想到我一向尊敬的長谷川叔叔居然会干出这种事来。感慨之余我也能理解他，他有野心，有能力，虽欠缺几分大气，但如果借势而为的话也能成为一方霸主。
不过可惜他的对手是我，或者说以我为核心的港黑高层。
港黑高层啊，可是一个比一个可怕的。有些人真的连我都Hold不住，更何况他。
因为精心策划且在炼狱舍有着很多死忠他的人士，所以長谷川祐輝起事时起初顺利，接着他碰到了第一个难关，也是唯一一个难关——前来平乱的五大干部之森鸥外。
接着可想而知，就没有然后了。
最后的结局是，他一家都落在了我手里，包括他十五岁的儿子在内。我记得長谷川祐介，他小一点的时候我还逗他玩过，他是个异能者，很有天赋，而且也很聪慧，感觉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但眼下，長谷川祐介看向我的目光却充满仇恨，刻骨的仇恨。
可惜了啊。我想到。太可惜了。
不过其实看我的目光没有仇恨的话我可能也不会放过他，因为倘若如此，那说明他性格隐忍，更能干大事了，更危险了。
你干大事可以，但不能干我。
所以还是去死吧。
不过眼下長谷川祐輝在我面前磕头流血的样子依旧惨烈，我有些感慨。我不是伪善，我是真的感慨，当年那些亲切的叔叔如今居然想杀了我，权利啊，欲望啊，黑暗世界啊……我没有再听他的声音了，也没有再看他，我闭上眼脑海里是在炼狱舍童年无忧无虑的样子。倘若我以炼狱舍小公主的身份一直成长下去，不那么要强的话，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想到这里，我轻叹一声，我说：“森医生，我有点下不了手。”
“此乃人之常情。”森鸥外在我身后说道。
接着我听到了脖子被刀割开的声音，血从血管里喷溅出来的声音。
森鸥外动手了。
他动手很利索，他用手术刀抹人脖子时和用手术刀救死扶伤时一样精准。
血腥味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那种铁锈一样的味道对于我来说相当熟悉。但这次的血腥的来源却是我幼时最亲近的人之一。我知道我是感伤的，毕竟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往日我作践的可能是自己的良心，杀的是不相干的人，但如今。我再次轻叹一声直接转过身走到落地窗前，而后才睁开眼，身后的森鸥外立刻吩咐手下处理尸体，然后喷了点香水掩盖那气味。
做完这一切后森鸥外走到了我身边，很自然地说道：“作为下属，就是要帮首领做不想做的事情。”
说到底只是不想做，而不是做不到。
如果让我亲手去杀的话，那么我也是能做到的。
“很好的觉悟。”我扬了下唇角，然后随口说道：“我不想和太宰啪啪啪，你和他去啪吧。”
森鸥外：“……”
森鸥外：？？？
——还真是突然说了虎狼之词呢-。-
森鸥外轻咳了一声，“那个孩子，很有趣。”
“恩？”我看向他。
“在我杀死他的时候他眼中的怨恨都消失了，他甚至冲我露出了微笑。”森鸥外说。
我点头，“嗯，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知道他父亲一定会死，他也明白他复仇的艰难，他知道你可能放过他，他既无法复仇但也不想忘记仇恨苟活下去，所以才故意做出仇恨的姿态来的。这并不难，毕竟你真的要杀了他父亲。”森鸥外说道。
“是的。”我说，“祐介很聪明……我看到他故意仇恨地看我时，就知道他不想活了，所以我才有点下不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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