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懿文道：“增辟财源，充实财政，而又加强权利集中，确实百利。”
华翰清沉吟了一下，道：“微臣记得，前太子殿下的手稿中记载所思，‘以钱收城郡中盐，沿河置场，令诸郡略定一价，节级相输，就山海井灶收榷其盐，官置吏出粜。其旧业户并浮人愿为业者，免其杂徭，隶盐铁使，盗煮私市罪有差’。微臣私以为，可行。”
如意笑道：“华爱卿真是如数家珍，不愧为皇兄也想招纳的人才。”
华翰清一顿，笑了一笑没有言语。
萧懿文看他一眼，心里突然有些不确定，却还是道：“先前的盐业生产户及愿意生产食盐的流民，确定为生产食盐的专门户，并编制入专门的户籍，隶属盐铁使而不属地方政府管辖，免除他们的杂徭负担，使其专事生产食盐。盐铁使下设置盐监、盐院等职能机构，配备有关官吏，由这些官吏对盐户进行具体管理，并以一定的价格统购亭户的全部产盐，加价形成垄断价格后，再由官吏们负责运销各地，同时打击政府官营之外的一切食盐产销活动。如此，就将食盐的生产、运输、销售诸环节全面控制在了朝廷手里，由盐铁使负总责，各地盐监、盐院官吏负责具体经营，形成独立于地方政府之外的垂直经营管理系统。十分清楚明白。”
如意道：“确实，先前允许公私兼营盐业的政策至此被废止，盐业政策就发生了性质上的巨大变化，朝廷全面垄断官营而禁止私人经营。”
他打开桌上一份整理的资料，摊开给他们二人，道：“不瞒你们说，朕先前将皇兄的想法在岭南实行过一段时间。盐法实施前，食盐的市场零售价格大约是每斗10文。榷盐法实施后,盐监、盐院的官吏即以此价格统购亭户所产食盐，每斗加价100文后，再统一出售，从而形成了每斗110文的专卖零售价格。此法取得了一定成效，朕大体计算了一下，榷盐之利每年收入额在40万贯左右，已经比之前富裕许多。”
“但是。”
“但是？”萧懿文皱眉。
如意笑了笑，“40万还远远不够。何况这只是最好估计，此法存在的弊端，实行一段时间后连40万都拿不到。”
华翰清也惊疑道：“陛下何出此言？”
如意道：“此法弊端在于，全面垄断食盐的生产、运输和销售诸环节，使得朝廷不得不设置大批的盐监、盐院机构并配备大量官吏，以致机构臃肿，经营管理的成本大增。官吏太多，又势必滋生腐败，有些官吏假公济私，中饱私囊，损耗流失也增多。这些缺陷，都直接影响到了食盐垄断利润的纯收入。”
“40万朕尚且嫌不够，又怎能让银子更加白白流走？”
萧懿文静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请教陛下，如何弥补。”
如意看他一眼，道：“倒也简单，上盐法轻重之宜，以盐吏多则州县扰，出盐乡因旧监置吏、亭户，粜商人，纵其所之，江、岭去盐远者，有常平盐，每商人不至，则减价以粜民，官收厚利而人不知贵。又以盐生霖潦则卤薄，暵旱则土溜坟，乃随时为令，遣吏晓导，倍于劝农。罢州县率税，禁堰埭邀以利者。”
其实他的优势，不过是站在时代和历史之外，以纵观上下五千年的眼光，来看待这些事情。萧懿文从生到死都在这个朝代里，他就是个完全的封建社会中的掌权者，不会拥有更加资本性或共产性的思想。于他而言能够想到那一步已经是超越前人许多了。即便没有如意的提点，要他来实行自己的方案，几年之后，他也必然会察觉出其中的弊端，从而做出改正和调整。如意的补救同样站在社会性质和生产关系基础之上，因此也完全是他可以理解与共通的，若他有机会，在改革中也会得到同样的甚至更完善的修改方案。如意相信这一点，因为萧懿文是个出色的政治家与合格的统治者。
萧懿文深深望着他，眼瞳幽亮，似乎在思考，又似乎是完全明白。半晌，他轻轻开口，声音如同飘在空中，邈邈袅然。
他说：“看来，陛下之志，绝不是勤政爱民的守成之君了。”
如意微笑，笑容里有猛兽一样的侵略和血腥，“文君懂朕。”
“不，”萧懿文的声音透着一股虚弱，“原是天下人，从未认清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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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放到现在就是南京。
关于盐铁运营的见解属于我的私见，不要代入立场。文中相关参考来自《新唐书·食货志》，那些数字也不是我胡乱编的，确实是里面记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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