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夜之后,他真不曾再多问什么,只整天同她一起出入岛上与药堂。
见着了他,岑叔拍了拍他的背,余大夫只笑了笑,三婶没再多言,喜儿吶吶无语,春铃只一个劲的偷笑,她知每个人都以为这一回他会留下,再不走了。
他们待他如一家,只有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可她也晓得,他喜欢回到药堂里,被人视如一家。
少爷将一切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还是依然故我,象是她身边好像早有这么个男人一般。
阿澪瞧着他俩如胶似漆,只冷眼相对,倒也没再多说个几句,好似她也知,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已无用。
她待他如夫君,把握珍惜着这得来不易的露水姻缘。
她为他熬鸡汤,为他刮胡子,为他按开背上纠结多年的陈痾旧伤。
夜来,她总不忘替他洗脚。
可他也见着,她总在有空时,替那位少爷缝纳着一件新衣。
他没吭一声,只去多弄来一盏灯,让她看得清楚些。
白露在灯下,缝着衣、纳着裳,瞅了那弄来灯后,就侧躺在她身旁翻着同少爷借来医书的男人,心又疼更暖。
她知,他想在这儿安身立命。
他还想着,能和她一起。
她没再泼他冷水,不再提醒他,她身上背负着的人命。
她只垂下眼,继续穿针拉线,一针一针密密的缝,缝得扎实些,才够牢靠、才好穿得久。
油灯,亮着,散发着光明。
这冬日,那么暖。
有他,好暖好暖。
她感觉,他与她,像老夫老妻。
如果可以一辈子,若然能够一辈子……这日子,该有多好?
她眨了眨泪湿的眼,将针穿过手中厚布,细心的缝着手上的衣。
她让他陪着,同他厮守依偎,缠绵共寝。
能有一日,是一日,能多一时,是一时。
☆☆☆☆☆☆☆☆☆
冬至。
时光,任她握得再紧,还是如沙般从手中指缝间流逝。
当她想着,说不得能再这样过一季冬时,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一天,屋外积着雪,但天气难得放了晴。
蓝天下,白雪显得异常耀眼。
晌午,男人们听说邻村有人因大雪,在山上迷失遭困,冻了几日,他从北方来,习雪性、懂追踪,便带着大梁、阿同一起去帮忙找人。
趁着他不在,她低头又继续缝着那衣裳,做最后的收整,谁知她刚刚结了尾,收了针脚,正拿刀裁去多余的线头,就听到门外一阵骚动。
县里的衙尉们骑着骏马、带着长刀,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应天堂,在堂前翻身下马。
药堂内外,人人惶惑不解,见到官爷们,纷纷退了开来,就岑叔迎上前去。
「官爷,今儿个怎这么大的阵仗?」
「你们家白露姑娘呢?」带队的官爷挥开了他,大踏步走入了大门。
「官爷,您悠着点,我去替您叫人就好,白露姑娘还在替人抓药呢,她──」岑叔瞧情况不对,刻意试图拖延时间,岂料后头已有人答。
「我在这。」
大伙儿回首,只瞧白露不知何时已走出药堂,手上仍抓着一把切药的刀。那头白老虎,就跟在她身边,虎视耽耽的瞪着那些显然面带敌意的武人。
所有的人,都看着她,那些官尉,更是盯着她身边的猛虎,和手上小如匕首、却锋利异常的刀子瞧。
小小的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刺着了人的眼。
那头偌大的虎,更在此时露出了牙,喉中转着狺狺的低吼。
那官爷心微惊,但仍力持镇定,手握刀柄,盯着她与那头虎,朗声道:「民女白露,今有人持状告官,指称妳假借医人名义,以毒药药人,诈财至死,连毙数人,我等捕贼官今特奉县丞大人之命,奉帖追送白露归案。妳若反抗,休怪我等就地格杀。」
闻言,前来堂里买药看诊的人们尽皆抽了口气,为之哗然。
白露瞧着眼前那十数位带刀官爷,只深吸了口气,将手中的小刀倒转,交给了一旁的喜儿。
「白露姑娘……」喜儿吓得脸白,惶惶的低喃。
「没事的。」她拍了拍喜儿的手,又安抚了身旁的老虎,「蓝蓝,你待着。」
说着,她走上前去,蓝蓝还要再跟,牠才举步下阶,官爷们立时纷退一步,她方回首,又开口喝令一回。
「蓝蓝,待着。」
白虎面露不悦,但仍是停下了脚步。
「白露。」三婶听见了外头的骚动,匆匆跑了出来,看此景况,忙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几位官爷来提我去问案而已。」她瞧着三婶与岑叔,镇定自如的说:「药堂里余的事,就拜托大伙儿了。」
三婶脸微白,抚着心口,点了点头。
「来人。」带队的队长,一抬手,喝令道:「替她上铐枷。」
药堂里的人一听,纷纷又骚动了起来,几名大娘更是涌上了前来,当那些官尉拿着木枷靠近她,蓝蓝又作势要上前。
余大夫闻言,忙上前朗声道:「官爷,白露姑娘只是遭人诬陷,是有其嫌疑,还不是罪人,且她也没要逃,您不需要这样吧?」
那官爷见这儿人多势众,又多是妇道人家,不想多生是非,只想逮了人快快回衙,便退让一步,道:「木枷可免,但脚鍊不能不上。」
说着,一摆手,便要人替她上了脚鍊。
余大夫还要再说,白露已开口轻言,道:「先生,官爷也是做事的人,别为难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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