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因为好奇,抬起了头。
右前方不远处,原来被田埂、林木遮住的洞庭湖,真的就在眼前,在那淡薄晨雾中,忽隐忽现。
「骑着马,可以走得远一点,妳也不用花太多时间,累到自己,我让牠慢慢走,妳要不喜欢,我马上就停下来,好不好?」
她想说不好,却又真的想透透气,瞧着远方那山水,她紧张的舔着唇,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直起身子,从后方鞍袋抽出了一只羊毛披风抖了开,将她从前方包裹住。
这一来,感觉她象是被他怀抱着,让她小小又一惊,可他已轻扯缰绳,让马儿踏着规律的步伐慢慢前行。
牠刚动时,她又吓了一跳,可他就在身后,双手松松的握着缰绳,就护在她手边,告诉她。
「背打直,但腰要放松,妳顺着牠走动的韵律,会比较轻松。」
她照着他所说的做,情况变得比想象中要好,但仍能感觉她的背总会摩擦到他温热的胸腹,她死死盯着身下的坐骑,不敢多想。
「别盯着牠瞧,一直被人看,牠也是会紧张的。看前面,我不会让妳掉下去的。」他又强调了一遍,然后问:「前面那片绿油油的田是种什么的?」
她知道他不会让她掉下去,白露深吸口气,吞咽着口水,强迫自己抬起视线看向他问的药田。
「那是姜。」她告诉他,双手仍紧抓着鞍头。
「那边那亩呢?长得好像有些不一样。」
「那是郁金,和姜很像,但不一样,功效也有些差异。」
「什么差异?」
「郁金辛、苦,归肝、胆、心经,能活血行气,解郁清心。姜则辛、温,归肺、脾、胃经,较常用来发汗解表,温中止呕。」
「山坡上那些是合欢树吧,我见过。」他再问:「合欢能做什么?」
「嗯。」她点点头,解释:「合欢入心、肝二经,能解瘀和血,宁心消肿,续筋骨。」
「是以花当药吗?」
「不,主要是树皮,但花及花蕊也能入药。」她回答着他的问题,边道:「可通常用的都是树皮,我们先将其剥下洗净,浸泡后捞出,闷润后,划成相等长条,再切块或切丝,进行干燥,便能制成散剂。」
「我听说,这山坡的合欢,都是妳要求人种的?」
「前几年药材高涨,与其和人进货,不如自己制药,成本才能降低一些,合欢本就是这儿就有,也不难种。」
因为他问着她熟悉的事物,不觉间,她不再那么紧张,只放松的侃侃而谈。
感觉到她的放松,他噙着笑,说:「吴大娘说,妳有一双巧手,对种植这些花草树木,很有自己的一套。人人都说妳种什么,就活什么,无论哪种花草树木到妳手中,妳都能让它起死回生。」
听他这么一说,她脸微热,尴尬的说:「我没那么神,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他不这么认为,但没有再针对这话题追问,只再道:「但却真的是多亏了妳有先见之明,和附近农家协商,改种药草,才让宋家没因这几年药材大涨而吃了亏吧?」
「我只是小气,想省钱而已。」
她轻描淡写的说,他却看见她那在发间若隐若现的耳悄悄红了起来,可爱得让他想咬一口。
他忍住那冲动,只笑笑再问:「所以宋家才把帐给妳管吗?」
闻言,她不禁脱口:「他们没有把帐给我管。」
「没有?」他看到的可不是这样。
「是我自己讨来做的。」
「什么?」他呆了一下。
她咬咬唇,顿了一顿,然后才羞窘的开口解释:「我来之前,他们根本没有帐本这东西,只有夫人随意记着的流水条,人来需要付钱就付,要支钱就支,收了钱就放着,有欠款借条,也不在意,全都拿来当压箱底。他们一家子对这事都不在意,只觉收支能平衡过来,不欠人钱就好,我看不下去,又闲着无事,所以才自己多事的整理起来。」
他听得傻眼,不禁问:「可应天堂这么大药铺子,那样成吗?」
她更尴尬了,抿了抿唇,才悄声说:「本来,没那么大的。」
这话,让他更呆了。
他盯着身前的小女人,只见她耳上的红晕,扩散了开来,染得整张小脸都是粉嫩红霞。
他蓦然醒悟,脱口:「是妳。」
是她同农户谈了种植药草的事,是她和药商谈进出货的事,也是她将这药铺子做大。
「所以妳才事事躬亲?妳怕给他们添了麻烦,对不?」
白露没有否认,只觉得窘,「我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我不知道……我猜我当时只想着这样会省点钱,那样做可能比较好,等我回神时,情况已经变得不太能收拾了。老爷夫人少爷都没怪我,我怎好再替他们添麻烦?」
她这小小的烦恼,可爱得几乎教他要笑了出来。
「至少,妳攒了钱,没吃白食啊。」他告诉她:「而且妳改善了附近人家的生活,不是吗?现在药材比米粮好价,他们种药比种粮好。我想如果宋家人要介意,就不会让妳管帐管了六年了。」
「那是因为他们不在乎这事,应天堂是凤凰楼的分支之一,他们怎样也不缺钱,银光不会让他们缺钱的。」她红着脸咕哝。
「不,那是因为妳理财理得很好,而且他们喜欢妳做的事,他们照妳定下的规矩做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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