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苍白地深吸了口气。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克拉克同情地拿出一支钢笔和小本子,在纸上写下一串地址和电话,然后撕下那一页给她,“这是一位我认识的心理医生,去找她谈谈,我相信你会好过一点。”
她看着眼前这位警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那么白痴。
恬恬手脚冰冷地接过了那张纸条,冷静地抬起头,看着那高大的警官说:“很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克拉克将钢笔和小本子放回西装的内侧口袋里,扬了扬嘴角。
“你还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开口安慰她,但眼前这男人的同情,一点也没有办法让她觉得好过一点。
“我送你回去?”他问。
她身上没有钱坐车,老实说,她连现在穿的衣服,都是某位好心的女警借她的,但她仍是强扯出微笑拒绝了这个男人。
“不用了,谢谢你。”
朝他一颔首后,她转身下楼离去。
警方的侦讯仿佛永无止境。
他们说得没错,他是最有可能犯案的人。
那天中午和埃玛吃过饭后,他的确也和埃玛回到了家,警方后来找到证人看到他进门,却没人看到他走出来,唯一能证明他清白的日班管理员已经死了。
那个人死得真是他妈的方便。
他为埃玛的死感到伤心,但现在更让他觉得无力而心痛的,却是他被逮捕时,恬恬脸上震惊的表情。
我爱你。
她这么说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和她在一起的感觉是那么好,就好像她就是正确的那个属于他的女人。
他应该要早点和她谈的,但他无法开口要她和他一起走,她的事业和人生都在这个国家,她曾经高高在上,然后被推落谷底,却又再次靠着自己的努力爬到了巅峰。
他为她的成就感到骄傲。
所以他无法开口要求她放弃一切,离开这里和他走。
虽然才短短几天,她却变得像是不可或缺,只要闭上眼,他就能看见她的泪、她的笑,她一边开车、一边对他尖叫咆哮的样子,她又累又倦,却还是拼命地跟着他往前走的倔强,还有当他和她合而为一时,她紧紧拥抱他,仿佛他是她唯一依靠的柔弱模样。
我爱你。
他应该庆幸他没有开口,当他被宣布犯下谋杀案时,她震惊而空白的表情,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他的胸膛,戳得他心口痛得鲜血直流。
他告诉自己这样也好,对她来说,把他当成坏人,可能是最好的方式。
警方会放她走,如此一来,那些绑架他们的王八蛋,就不会认为她和他是一伙的,她可以安全地留在洛杉矶。
他知道她唾弃他,他保持沉默时,就知道了。
她为什么应该相信他呢?
回到警局后,事情变得让他更加百口莫辩。
埃玛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他,他的指纹被某个陷害他的王八蛋,弄到了那把杀死约翰·华克的凶枪上。
看到那些证据,连他自己都会认为他是警方所说,那个把高剂量的海洛因,施打在埃玛的身体里,又故布疑阵,谋财害命的前男友。
嘿,那把枪和该死的针筒,甚至还在他饭店房间的衣柜里。
她凭什么相信他?
瞪着前方的铁栏杆,他再次讽刺地扬起了嘴角,却无法抚平心中那如刀割针刺般的痛。
刚被带离侦讯室时,他隔着窗户,看见她走出了警局,在大街上的她,看起来娇小又脆弱,但她重新挺直了背脊。
我爱你。
他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住胸中的郁闷,却压不住想拥抱她的渴望。
至少她安全了。
他闭上眼,告诉自己。
就算她会恨他,就算他会被她唾弃,就算她以为自己被他利用,都没有关系。
她安全了,那才是最重要的。
她挺直了背脊,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她会振作起来的。
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却忍不住听着她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里。
我爱你……
那颤抖的声音,该死的让他想哭,却又莫名地安慰了他。
所以他任那声音一再重复,折磨、虐待、温暖地抚慰着他。
我爱你……
洛杉矶的夕阳蒙蒙的。
她一路走到之前工作的古董店,和老板借了车钱,拿了自家的备用钥匙,才搭车回家。
那段距离并不算短,但她需要冷静一下。
街上到处都是人,车窗外,被夕阳染红的景物飞逝而过,她看着那一栋栋的建筑,冰冷的双手紧紧交握着。
车子的后照镜里,每一辆车看起来都大同小异。
她漠然地看着车外的景物,却无法控制手心不断渗出的汗水。
出租车开过一条又一条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一路开到她的公寓大门前。
她付了钱,开门下车。
前方四层楼的高级公寓,成ㄇ字形,墙上刷着洁白的油漆,锻铁大门后的中庭,种着像扇子一般的棕榈,提供了公寓成员的隐秘性。
她住在前面这个ㄇ字右前方的三楼,那天晚上,她打开的窗子,依然是开启的,米黄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阵阵飘动。
她抬头看着那扇窗,然后回头看着这条热闹的街。
大街上,车来人往,对面有家面包店,转角有处杂货铺。
那天晚上,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下来察看,或是报警。
她的邻居,都很冷漠。
曾经,她也是那冷漠的一群,如果不是因为那天她被埃玛的凶杀案吓到,如果不是因为他认识埃玛,如果不是因为他刚刚才走出她的房间,她怀疑她会冲动地跑下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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