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要过年了, 女皇身子不爽利,便更觉得寂寞, 要人陪着。
仍是入宫过年, 今年却与去年有些不同。
往年,有妃子皇女陪着, 女皇便心满意足了。
今年,她却是要办除夕宴,叫文武百官都进宫来陪她。
官员平日里便战战兢兢, 只待年节放假,能松快几天,没想到今年却是过年都不得安生。
她们胆子再大, 再舍不得家里, 也不敢抗旨不遵。
只是人人都在心里盘算着,女皇怕是时日无多了。
人面临死亡总是有些预感, 她们想着, 陛下或许就是有了某种感觉,又没力气上朝, 想趁此机会再看看她们。
这等想法在除夕宴入座后被验证。
天色擦黑, 宴乐殿内, 炭火烧得十分温暖。
众臣安然入席, 等了许久,才女皇乘轮椅被宫人推进来, 身旁跟着明璋与明玦, 再往后是德妃和季濯缨, 从殿门进入。
皇室人丁凋敝,如今只剩两名皇女,一位妃子,还有一位太女正君。
如今女皇的身子又不中用了,母女俩一先一后坐着轮椅进来,竟叫殿中众人心中有些酸楚,又有些无措。
她们只是臣子,可以办事却不能治国,皇室无人能顶上,国内乱了可如何是好!
心中思绪万千,群臣却是先齐齐向多日未见的女皇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熟悉的声浪,巍峨而撼人,女皇眼眶有些湿润。
她继位十几年,早已习惯了做天子,习惯了群臣的俯首。
近些日子一直卧病在床,再听到这浪涛般的问安,心中隐隐缺着的一块,似乎又被填补起来。
“众爱卿平身。”
女皇用了点力气,但声音仍是轻浅虚浮。
群臣呼啦啦起身归席,有的老臣却是抹起了眼泪。
陛下今日出现,气色十分不错,说话却中气不足。
这样的表现,任谁想,也只能想到那四个字——回光返照。
做臣子的,或贪钱财,或好美人,但对皇帝却是一样的忠。
为之奔波了十几年的主子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心中那些在除夕夜被强行召进宫的郁气也缓缓散去。
罢了,说不定明年,想入宫过年,也再见不到这个人了。
这年宴十分和乐,殿中只要是人,便顺着女皇,说些好听的逗她一笑。
女皇面上十分欣喜,心中却满地苍凉。
她确实有了预感,这几日身子突然勤快了一些,但太医把过脉后却是浑身哆嗦着跪倒在地,她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只是离开人世之前,她还想再看看这些跟随了自己十几年的臣子,再看看她治下的太平人间。
心念一动,她又有了个念头。
今日应该便是她与群臣最后一次见面了,与其他日立遗诏,不若今日便将自己的安排吩咐下去
女皇神色一变,突然抬手示意停下奏乐,殿中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朝着她望去。
明璋皱了皱眉头,突然有些不安。
女皇却是开了口:“众位爱卿今日能来陪朕过这个年,朕感怀甚慰,朕也有预感,朕时日无多了……”
群臣又呼啦啦跪倒一地:“臣惶恐!”
明璋突然明白自己为何会不安了——女皇想要在这宫宴上安排后事。
这有些打乱明璋的计划。
她本打算在女皇弥留之际,暴露自己双腿早已痊愈之事,再趁女皇虚弱无力,立下遗诏,自己便可名正言顺继位。
没想到女皇竟是此时有了立诏的想法。
此时立诏,便是依着前几日女皇说过的,传位于明玦,而叫她做摄政王,两人相互牵制。
这不是明璋可以接受的结果,努力了许久,她不允许此刻出现偏差。
叹了口气,她闭了闭眼。
如今虽仓促,却也是时候了。
在女皇再次开口之前,明璋从轮椅上站起来,顶着众人惊诧的目光,走到殿中跪下,高声道:“母皇,儿臣有要事禀告!”
女皇并群臣,从明璋站起来那一瞬,便已震惊地说不出话。
太女殿下她到底是何时痊愈的
京中竟无一人传出消息
这是个信号。
有些头脑的大臣已经开始快速思考。
太女殿下一直坐着轮椅,对外也声称残疾,不知何时治好了腿,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流出来。
这到底是何等本领!
又或者,她从一开始便未曾残疾,只是以弱示人,韬光养晦
不少臣子眼光闪烁,有些猜出了明璋的意图。
太女殿下怕是看出女皇要交代后事的意思,如今两名皇女只有一名身体健全,那皇位定然会交与三皇女,如此一来太女辛辛苦苦治理的朝政便为她人做了嫁衣。
她不会甘愿的。
因此,此时便是坦白的最好时机。
女皇本就被那毒素弄得脑中时常混沌,今日清醒不少,却被明璋突然站起来惊得又不太清楚了。
此时,她也只是呆呆地跟着明璋说的,问道:“有何事禀告”
明璋跪得笔直,吐字斩钉截铁:“儿臣去年同神医寻到方子,医治双腿,前几日痊愈了,便想着在除夕这日,禀告母皇,给母皇个惊喜,作为年节礼物!”
女皇坐着,脑中怎么也理不清自己的想法。
满脑子都是,腿治好了是好事,如此她便有了两个健全的女儿,其中一个还十分优秀。
她心中还想着自己的目的,是要宣布储君,此时又被一搅和,乱成一锅粥。
要立储君当然是要立更优秀的那个,女皇迟钝地思考着,目前更为优秀的是明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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