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总有办法。”移时,他喃喃自语,“起码,现在我手上还有一部《康熙字典》,铜板纸的,是当年成大老爷送给我的……多年来我极少翻检。不,自今日始,我首先要弄清楚那五万多个字……”
悲哀。正为我们上文字学课,年近50的金讲师,没有什么字他不认得,是中文系认字最多的一位教师,却又被认为是一个最无用、最窝囊的人,常常被人嘲笑。我心黯然,而又不愿把这种情绪传染给他。
“啊——啊——”
钟学成举起双拳大叫两声,绕着我跑了两圈,重又恢复了乐观与自信。
“晚上没做恶梦吧。”他半玩笑半嘲谑地问我。我故作生气地说:
“我是恶梦缠身了。就是肖天翔和你哥子赶鸭子上架,才上去就被人家烫水拔毛了。”
他笑笑,胖嘟嘟的脸,笑靥里藏着诡谲。
“我是想用你这墩石头挡住那小子的仕路。”
“什么意思?”
“我看出来了,王德明是存心不愿当厂长的,算他聪明,以我们的条件,谁有把握炼出钢来?”
“可你为什么要害我?”
“虽然有风险但无所谓害你,因为还有另一面:大炼钢铁毕竟是一场运动,你没发现常思红那厮喉咙里都伸出了爪子,得陇望蜀,班团支部书记还不过瘾,还要抓顶厂长帽子戴戴,想借此再大捞一把政治资本。”
“那就让他捞吧,反正你我也不在乎这些。”
“不。他那只猴子没撒泡臊尿照照自己,凭他那副德行要领导炼出钢铁是毫无指望。从内心说,我还是热爱党和人民的,希望能尽快建成社会主义。”
“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干?”
“我不是才刚被赶下台吗?而且我知道你有一腔热血,有实力,能得到群众支持,而且想常思红是你中师时的同学,总不至于拆你的台吧……”
我苦笑道:“可我一样失败了,而且受到了常思红的猛烈攻击。”
“不,正如肖天翔的分析,责任不在你。但我没想到,谁挡了常思红的道他就要把谁踩扁,即便是你这位他的老同学。”
“咳,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的过去、过去与我的关系!在莲花池边你曾问常思红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原来还不想在背后谈他,而现在我对你是不能不说了,否则就对不起你这个善良而又诚心诚意待人的朋友。”
于是我述说了常思红在中师时候的表现。钟学成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情沉重地说:
“看来我们这个班将永无宁日了……看来我选择专攻文字学是明智的……”
我们眼望别处,在感叹、沉默,沉默、感叹中,同时发现柳风也在远远的林荫道上跑步。钟学成突然转头问我:
“你可认识一个叫魏惠民的人?原巴中县团委副书记……”
“见过,但说不上认识。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时他是入驻我们巴师校的工作组长。”
“这就是了。他来信问我,常思红是不是当了我们班的团支部书记。”钟学成蹙眉沉思,“这就是说魏惠民也认识常思红,说不定有人抑或就是常思红本人去信报过‘喜’说他自己当了团支部书记……哈哈!”钟学成一阵怪笑后,神秘地说,“来此上学前,魏惠民曾‘重托’我对柳风要多加关照,看来而今,他是要把这‘重托’转移到常思红的贵体上了——哈哈,这些搞政治的人啊……”
听了钟学成道明不白的话,我思绪纷纭,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柳风,这样一位清丽脱俗的女子与魏惠民这样的政治人物有关系?而且关系非同寻常……他们是至亲好友,甚至她就是他的“未婚妻”如罗绮纹所说?啊……不,罗绮纹说她的未婚夫是在西南师范学院……啊,这是怎么啦,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但我已没有了说话的兴致了。而钟学成仍在沉思,似乎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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