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剪风谢过孟若娴,便撑着伞离开了。孟若娴看着秋剪风隐没在雪花中的背影,叹口气道:“罗生啊罗生,若不是你这改不了的性子,我又何必做这些事情?”
另一边,断楼在自己的房间里,正坐在桌前,将秋剪风昨晚告诉自己的袭明神掌的一部分心诀默写下来。自从第一晚之后,秋剪风便不拿青元铁令上山了,而是每天将几句铁令上的内容告诉他,让他自己揣摩练习,一个月以来都是如此。
可是他练着练着,总觉得有些不对:袭明神掌是有名的正统武功,他也是亲眼见尹笑仇使过,虽然招式凶险,但掌力至刚至阳,绝无半分血气在里面,可这修习的心法却是极为古怪。比如说昨天晚上其中一句:左如虫,右如僵,气出于海,凝膻中而冲鸠尾,经神阙,左右臂合为一,气从合谷出——这不过只是“缘木求鱼”中的运手式,一招之内居然经历了膻中、鸠尾、神阙三处死穴,稍有不慎便会冲击肝胆、震动心脏,甚至血滞而亡。
起初,断楼记得尹笑仇说过,袭明神掌本就凶险,因此也没甚在意。他有浣风紫皇功的内功底子,这些运气之法虽然奇异,但只要稍加注意,也不是太难,只半个月便练好了第一式“投石问路”,一击之下,凝聚的掌力在数丈之外爆散而开,居然将偌大的天下第一洞房中上百支红烛瞬间吹灭,确实非同小可。但他此时报仇心切,总想着快点学,却陷入了欲速则不达的境地,这第二式练了一个多月,却迟迟没有突破。
于是,断楼不禁心想:“难道是秋姑娘故意与我为难,想让我练得慢一些,从而磨去我的死志吗?”可这些修炼方法又如此凶险,秋剪风也是习武之人,岂能不知?可要说她是故意害自己,又觉得不太可能。
断楼哪里知道,这袭明神掌本就是独孤修德为了拟合旧掌法的形态,强行拆解出来的,因此难免急于求成,生出许多与武学传统大为忌讳的运气方法,可偏偏是这样的运气方法,使得习练之人经脉大通,且为了防止伤到死穴,必须将真气在体内压缩,这样在出掌之后,便会由于突然的释放而爆裂开来,威不可当,成了现在的袭明神掌。
正想着,忽然外面传来秋剪风的声音道:“断楼,你睡了吗?”断楼道:“还没有,秋姑娘请稍等。”取过旁边一块白布盖住桌面,去开了门,见秋剪风站在外面,请进来道:“秋姑娘昨晚一夜也累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秋剪风抬脚想要进去,却又停了下来,伸出手里的伞道:“还给你。”
断楼轻笑道:“一把伞而已,我本来就是借来的,值得姑娘来还?”接过伞,见秋剪风不进来,便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秋剪风张张口,却没有说话,摇摇头道:“没什么,我走了。”
看见秋剪风要走,断楼心中一动,高声道:“姑娘留步,我有事情想要问你,请姑娘进来说话。”
秋剪风一顿,回过头来,面露喜色,点点头走了进来。断楼关上门,看着秋剪风道:“秋姑娘,我近日来总觉得掌法的修炼有些不对,那些心法……姑娘确定是没有记错吗?”
秋剪风原本心噗噗地跳,却没想到断楼竟是问这个,顿时满心欢喜化作失望,向着被盖住的桌面望了一眼道:“你怀疑我骗你?”
断楼拱手道:“不敢,只是这袭明神掌修炼十分凶险,我怕万一有所差别……”
“好,我今天晚上把铁令带上,你自己看!”
断楼正不知道该怎么跟秋剪风提这个要求,没想到她却主动说了出来,有些意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秋剪风也不等他,推开门,拉上斗篷上的白绒帽,冒着雪便走了出去。断楼喊道:“秋姑娘,我……”秋剪风却是头也不回,径自走出了跨院。
秋剪风绕过院墙,停住脚步,深呼了一口气。她对自己感到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走到这里来了,还要自讨没趣。
想到这里,秋剪风向怀里摸出青元铁令,映着雪光看着上面的字——一开始,她确实是不愿意让断楼太快学会,才做出这种每晚教一两句的安排。可渐渐的,她也看出了这修炼中的凶险,因此后来每天晚上都会带着过去,悄悄对比,何尝不是怕自己万一记错了一句,让断楼受到伤害?
现在,断楼也有了疑惑,还怀疑是自己骗他,这大大刺激到了秋剪风。既然如此,那也就没必要瞒下去了。
当晚,秋剪风子时上到莲花峰,断楼已经早早等在天下第一洞房洞口了。秋剪风也不理他,一甩手将青元铁令丢给断楼道:“自己看。”
断楼接过青元令,看了一眼秋剪风,向洞中取了一支蜡烛,和秋剪风告诉自己的内容细细对比,竟是一字不差。
看着站在洞外的秋剪风,在雪花零落下怅然独立,断楼不禁心中懊恼,走出洞外,长长做了一揖道:“秋姑娘,是我胡思乱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姑娘收回铁令吧。”说着,将青元铁令递了过去。
秋剪风却并不来接,望着月亮道:“不用还我,你自己拿着看吧,以后你不但晚上可以看,白天自己也可以学,用不着我了。以后每天晚上,你也不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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