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所有的东西里面,只有那几盒没喝完的药,是他亲手送给她的唯一东西。
而她永远记得,那天她收到他送的药时,心里有多欣喜。
像是一只鸟飞进了胸口,婉转鸣唱。
像是漫山遍野上,无数花朵齐齐开放。
那个时候啊,连窗外的阳光,都那么明媚。
年少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对方一丁点的回应,就觉得好像对方也喜欢自己。
就连那天的阳光,都觉得是在鼓励她勇敢的迈出那一步,去靠近他。
学校的女生有很多给他送情书,她从来不敢。
写了很多,日记本里,每天都是对他的表白,可偏偏不敢叫他知道哪怕只字片语。
那几盒药,却给了她莫名的勇气。
肖禾觉得,也许裴致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她。
在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反复斟酌词句后,她终于写出一封令自己满意的情书。
揣在包里,第二天,想着悄悄夹在他的书里。
恰好,星期一,所有同学下去参加升旗仪式。
肖禾磨磨蹭蹭,一直等到班里的同学都先后下去,教室只剩下她一人,才怂唧唧的把放在桌肚里的粉色信封拿出来,翻开裴致的书。
谁知,还没等情书夹裴致的书里面,后门,却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肖禾浑身僵住,呆滞抬眸。
恰好,是裴致。
而他看着她的动作,沉默两秒,一字一句道:“不看,拿走。”
于是满心欢喜都化为泡影。
一场漫长的梦,戛然而止,肖禾被裴致当时的表情惊醒,睁开眼,喉咙里还都是失落的低喘。
足足一分钟,看了看四周,才回神。
她习惯性伸手去够身边的人,想要跟他分享这个梦,想要问他当年没有答案的疑问。
可手边,是空的。
肖禾只摸到清清凉凉的床单。
她慢吞吞的坐起身来:“老头,裴老头——”
裴致系着围裙从外面进来:“怎么了?”
肖禾看着眼前的人。
时光匆匆,转眼经年,五十年过去了,他们都老了。
裴致再也不是记忆里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他头发花白,身形佝偻,已经变成了一个有些古板又有些偏执的小老头。
她啊,也是个老太太了。
唯一没变的,也就是裴致对她的爱了。
和梦的结尾一点都不一样。
他依旧温柔的看着她,他依旧系着围裙,早早起来,为她做一顿喜欢的早餐。
不过......
“怎么不让保姆来做这些?你不是前两天咳嗽刚好?”
“我没事。”裴致笑着:“你不是前两天说想吃我做的小馄饨,刚做好,你最喜欢的三鲜馅,起床洗漱吧。”
“好吧。”
人老了,记性不好,一个小插曲,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肖禾慢吞吞的起床,洗漱,然后坐到餐桌前。
一个小碗,碗里飘着十来个小馄饨,她拿勺子尝一个,还是熟悉的味道。
“好吃。”
裴致拿了纸给她擦擦唇角:“那你多吃几个,吃完我改天再给你做。”
“嗯。”
吃过早饭,坐在沙发上喝水,闲下来,肖禾才又想起昨晚做的那个梦。
她弯了眼角,看向旁边带着老花镜看报的裴致:“裴裴,你猜我昨晚做了什么梦?”
裴致从报纸中抬眸:“梦着我了?”
“嗯,梦着我们年轻的时候了,高中那会儿。”
“哦?”
“你记不记得那天?”肖禾两只手端着水杯,姿态典雅,目光含笑:“就你家里出事那会儿,你一个人偷偷趴教室里哭。”
多年过去,易淑兰和王叔喜结连理,一起走到生命尽头,又一起火化,骨灰洒在同一个海中,葬在同一个陵墓。
享尽了人生最后的幸福。
而关于那个人,关于那些往事,关于那些恨,裴致早已放下。
如今再听到那事,除了恍如隔世的慨然,再无其他。
不过......他一个人偷偷趴教室里哭,是什么时候的事?
裴致一口否决:“我不可能哭。”
“你确实哭了,我偷看你的时候,你眼睫毛都是湿的。”
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关于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还是记得特别清楚。
就像是刻进了脑海,连细枝末节都清晰无比。
肖禾轻轻的笑着:“那天啊,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就往你桌肚里塞了两颗糖,草莓味的。”
裴致愣了一下,记起来了。
那两颗草莓味的糖啊,让他后来再记起那段岁月,都不再是纯粹的苦。
“那两颗糖,是你放的?”
“不然还能有谁?”
不管是任何时候,这个世界上,都不会有人比她更爱他。
肖禾放下水杯,挽住裴致的手臂:“那糖,甜不甜?”
“甜。”裴致目光看向空气,想起过去,点了点头:“一甜就是好多年。”
“我一直以为你没吃呢。”
“吃了,糖纸还夹书里了。”
“是吗?”肖禾眯着眼睛笑起来,连眼角的细纹里都是幸福:“昨夜啊,我还梦到,我把伞借给你淋雨,结果自己感冒,第二天,你送了我感冒药。”
“你没给别的姑娘送过东西吧?”
“没,只有你。”
这么些年,让他动心的,始终只有她一个。
肖禾靠在裴致肩上笑出声来:“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遗憾在人生最美的时候没能和裴致留下什么甜蜜的记忆,如今看来,原来他们的青春也并非无迹可寻。
那年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始终只有她一人陪在他身边,而他吃下了她送的那两颗糖,把苦变成了甜,就像这之后的很多年,大风大浪,苦和甜,不管什么,他们都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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