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杨尧的不安不减反升，最主要的是他回想起自己当时不受控制的炽盛杀心，即便最后此人并非真正死于他手，心中也是几乎被恐惧填满，更别说超出认知范围的非人妖怪之类。
一早起来，赵志德发现睡在沙发上的杨尧发起高烧，嘴里还念叨着听不清的胡话，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是醒过闷来被吓坏了；当即把人抱上二楼，裹了两层厚被子让他发汗。
常明瑾甚少伤病，不备日常药品，赵志德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买药，却被拦住。
“他这是心火所致，就让他发出来吧。”
“你真的什么都告诉他了？”
“也不是全部，但是我在考虑，”常明瑾歪头看着赵志德，“还是你觉得，抹去他的记忆比较好？”
“这不是我觉得不觉得的事，最重要的是他怎么想，他要是实在接受不了，愿意忘记也得他自己决定啊。”赵志德看着睡梦中的杨尧，他面上表情可是相当的不平和，“到底是怎么回事，能把他吓得发烧了？是因为……”赵志德手指了指楼下，不自觉压低了声音，“看到你杀人了？”
“那是他本来就该死。”
赵志德无语，他相信常明瑾不会滥杀无辜，但是那场面也绝不会赏心悦目，“你以为都跟我似的心这么大呢……”
“你嘀咕什么呢？”常明瑾正给母亲发短信让她带药过来，抬眼就看见赵志德翻身上了床，“你干什么？”
“既然是被你吓的，那我就试试‘吃’了他的害怕呗，”赵志德指着自己脑门，“点我，点我一下。”
常明瑾“啪”地给了他一嘴巴，赵志德瞬间睡死过去，这时候常明瑾才看清楚，他手里正握着白蛇的骨珀佛珠。杨尧身上附着着白蛇散落的魂魄，之前既然以此为媒介找到了他，在如此近距离之下，当然也能更准确地去往他的梦中。
这傻子，一阵一阵的也不是太傻。
就在赵志德陷入常明瑾的深度睡眠咒术不久，其母胡二娘也赶来，她是头一回亲眼见到夭折儿子转世而成的杨尧，虽然这一世并无血缘关系，但她心中同样泛起微妙波澜，尤其是这孩子一看就是吃不好睡不稳的受苦模样。
“赵志德去他梦中了，等他醒了，您把白蛇的魂魄碎片从他那引出来，我手重，这活来不了。”
胡二娘点点头，从随身物品里翻出法坛蜡烛一类，着手布置。
“说起来，我是想把事跟他说清楚，昨天跟他聊了聊，他的接受程度倒是还好。”常明瑾看着母亲，“您的意思呢？”
胡二娘手上一顿，眉头微蹙，“那你说……他会不会恨我啊？”
“哪跟哪啊？”常明瑾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我觉得姥姥那话说得对，上一世的事那是您自己心里的疙瘩，与他无关，我说想跟他说清楚，那也是让他知道咱们对他好不是图他什么，”常明瑾回想起杨尧昨天的表情，“不跟他说明，他只会觉得莫名其妙，心理压力更大。”
“那就听你的吧。”
“您把他接走，自己跟他说，养好了再给我送来，我这可不方便收留。”
“什么叫你这不方便……”胡二娘忽然意识到这大清早的赵志德居然在，心里是真的惊了，“你……你们……你是不是……哎呀你怎么回事啊？”胡二娘是真没想到这俩人动真格的了，“你怎么跟你姐说？怎么跟你大伯说啊？家里人都见过了，你怎么想的啊？”
“他说他去跟我姐说，关我屁事？”常明瑾一脸无所谓，“再说了，他说他可能是被梦貘误导了，原本就是个gay……”
胡二娘心说我信你我是那个，摆了摆手，“我跟你着不起这个急。”
常明瑾坏笑着，“是呢是呢，这又找回来一个儿子，还是个这么乖的，可不显出我更没溜儿了么，您可得好好疼他。”
“哪儿来的这么些臭矫？”胡二娘锤了儿子胳膊一把，“你就不让我省心吧！”
正说着，赵志德迷迷糊糊的也醒了，揉了揉眼睛，正看见胡二娘来了，赶紧起身坐好问安。
“我说你什么好啊？”
胡二娘一上来就这么一句，给赵志德吓懵了，偷偷瞧了一眼常明瑾，他笑得满脸异常欠打，就知道准是他说什么了。
“怎么样吃的？”
“嗯……不太清楚，”赵志德摇摇头，“我也说不好，我是梦见，到了一个……一个泥地，他被埋在泥里了，然后我……浇了好多水，可能会好点吧。”
常明瑾和胡二娘对视一眼，梦境的意象并不好猜测，也没有逻辑，只能相信在梦中，赵志德的一切行动都顺应着他原本的意愿在运作。
安顿杨尧的事，全落在了赵志德和胡二娘身上。
因着常明瑾有意把小店给杨尧打理，赵志德准备在附近给他租间房，那孩子四处漂泊苦惯了，有了安身之所也不会挑剔条件；而胡二娘则是把生病的杨尧暂时接到了家中照顾，除了要把事情原委一点一点讲清楚，也是为了带给丈夫见一见。常父完全驾驭不了亲儿子的脾气秉性，眼下来了个乖巧听话的干儿子，为人父的虚荣心也是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把琐碎杂事分配出去的常明瑾得了空闲，准备了轻装坐上去往山东的火车，此次回老家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又刻意隐藏了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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