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赵志德伸手去够，却只触及到那红黑相融的气流，眼看着从他的指尖钻入了身体之中。
异样的满足感让赵志德马上就想通了。
你在利用我……
是你在利用我……
一股强烈的吸引力将他往上引去，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赵志德伸手抓住一片黑暗，他不想就这样被赶走，如此不明不白地醒来，他会忘记一切继续在下一个晚上被梦貘利用。
你在哪儿……
你出来见我……
赵志德抵抗着让他醒来的意念，一下一下抓住每一块似有似无的黑暗，往更深处爬去。
常明瑾恢复意识的时候，就感觉一阵窒息的压力，遥远的模糊的光源在头顶照耀，波纹在眼前晃动，身体不受控制一般一直往下沉。
深海一般，灭顶的水重重覆盖上来，常明瑾扑腾着往上游，却离那光芒越来越远。
忽而间一只手伸过来，水面之上也显出一张人脸，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醒醒，别睡了……
常明瑾看着周围，他在一辆车上，是一个男人在开车，后视镜中照出他的上半张脸，一样不认识。
车窗上映出飞驰而过的景象，有一群人在开会，有KTV的聚餐，有考场、大排档、凌晨的街……还有，肃穆庄严的葬礼，墓碑照片上的女人常明瑾见过，是赵志德的老姨。
这辆正在飞速行驶的车，路过的全是赵志德的回忆。
“要到哪儿去？”
常明瑾转过头，刚刚叫醒他的女人和开车的男人都不见了，这辆车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到底要开到哪儿去？”
车里开始出现指甲和刀划过的痕迹，常明瑾看着、看着，不禁皱起眉头。如果这辆车在赵志德的梦中是关键意象，那么这应该就是出车祸的那一辆，刚才那对陌生男女就是他的父母，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猛地一声枪响，车身的铁皮留下带着灼痕的弹孔，弹孔中流出血来，血又燃烧起来，将整辆车烧了个一干二净。
常明瑾转眼间就不在车中，也不知道自己被那辆车带到了什么地方，周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极微极细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常明瑾仔细辨别着方向寻找着，走走转转，总觉得快要找到了，那声音又跑去很远。忽的，胯下多出一个动物的背脊，巨大的力气将常明瑾托起，飞快地跑动起来，常明瑾低头一看竟是一匹斑马。刚才那细密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常明瑾意识到这是要领他去往目的地。
哭声，一个孩子的哭声。
当常明瑾听到哭声时，也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深远广阔的大坑洞，洞中密密麻麻爬满了各种各样的毒虫，简直是妲己的虿刑再现。在这让人头皮发麻的坑洞之中，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少年正倒在万虫盘结的中央，那些毒物在他身上蠕动啃噬，少年蜷缩着身体，发出微弱的啜泣。
常明瑾根本看不真着，但觉得这应该是赵志德。
常明瑾顺着坑洞的边慢慢往下爬，一只蝎子扑过来在他手上蜇了一下，无与伦比的痛楚比现实中剧烈百倍，难以想象坑洞中的小少年如何忍受这一切。
常明瑾颤抖着忍下，一脚扫开再次爬过来的一堆，余光看到什么东西正在坑洞边缘，抬头看去，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猪。
“你就是那只梦貘？”常明瑾挣扎着往上爬去，手刚刚够到边缘，那只小猪跑过来用鼻子一拱，就又给他拱了下去。
常明瑾发誓醒过来要吃一顿全猪宴。
“你做了这个坑折磨赵志德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猪又变成一只熊猫，在坑洞边缘爬来爬去，手指着洞底的小孩，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竹子，一下一下杵常明瑾。
常明瑾明白了梦貘的意思是让他把赵志德从坑底带回来，但是他扒在一个大坑边缘被一只肥熊猫用竹子又敲又戳，也太他妈搓火了！
“你他妈再动我一下试试？”
那梦貘变的熊猫哪管那个，常明瑾不下去，它就一直在那戳，脸上写满了“试试就试试”。
常明瑾暗骂一声，那些毒虫的蜇刺再疼也比不上被一只熊猫羞辱，转身就跳入那坑洞深处。
千万只毒虫弥漫上来，在那剧痛之中带出斑驳的光影，闪动的记忆，像一块块锋利的碎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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