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年,
新年辞旧岁。
03年的元旦,难得的,是个大晴天。光蓬茂,一树火红三角梅爆了开,垂坠坠压塌了枝。
他们就着休沐做除扫。
欧元被陶京带得矜贵,昨个夜里刚洗了又吹,绒软得很,一跑起来,耳尖、毛尖白巍巍直抖,一团滚圆的雪球。
它追着连笑的拖把,当作了逗猫棒,在湿漉漉的地板上留下长串的梅花脚印。
连笑就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一把把自家老大揪进了怀里,再觑着眼望那一树窗台。
陶京在晾衣服,他个高、又挑,一伸手,是抓得住云的。
那方阳台,就一点儿一点儿被过了季的薄T恤给填补满了。
陶京揉了把欧元,又把连笑拽起来了。
柜子里的冬被抖开满屋子的樟脑味,再抬手抹掉桌子底下的灰,辞旧岁,辞旧岁,总得是收拾齐整了过往,再清清爽爽地说一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是除旧,
新年是迎新。
连笑抬手推开宿舍门的时候,恰好撞见拎包要走的张铭凡,梁政和外国语年级上都临时安排了傍晚上要开班会,本质上就是为了瞅瞅这群撒欢儿野的小年轻,
总数量上还够不够齐整,
单体来说,有没有缺根胳膊少条腿。
凡子脸色不大好看。
开门时候,没留神,慢了连笑一步,力没收住,就直了碰瓷撞进了连笑怀里。
“怎么了?还好吧?”连笑一把把把凡子肩膀撑住了。
“没事儿,”张铭凡愣了一秒钟的神,他抬手困恹恹地抹了把脸,打了个长哈欠,“没事儿,就是喝多了。”
酒气佐证着滚涌着和着门往外冒。
这俩尚且单身的,跨年出去疯了一晚上。
再三谢绝了连笑要送他的好意,张铭凡悠悠哉哉顺走了连笑的牛奶,企图哄骗娇贵的胃。
“谢啦,”凡子懒洋洋背对着挥了挥手。
宿舍里浊又热,发酵似的,弥漫着股子古怪味道。门锁着,窗帘拉到了底,高嘉和拧着眉,缩在被子里还在睡。
下铺,
张铭凡的那张床。
微妙地,连笑挑了下眉。
一地的空啤酒罐子,这俩真行,搁外头喝完了一轮,还不忘回宿舍续摊儿的。
他到底有点儿怀念那股消毒用的白醋味道了。
“嘛呀?”窗帘掀开,猎猎穿堂风过,小高同志闷头盖在被子里,拧着眉嘟囔着直嚎,“凡子别闹。”
“开班会啊,”连笑踹了下床沿,“起来了。”他百无聊赖转过身去看桌上的歌唱大赛节目表单。
“... ...笑笑啊,”高嘉和一顿,旋即在他身后摸摸索索,声响不断。
连笑这一回头,差丁点儿没笑岔了气。
被子一裹,小高同志迷瞪着眼,往宿舍当间一站,像只预备过冬的熊。他闭着眼,跌跌撞撞去摸门把手。
“干嘛去啊这?”连笑戏谑着。
“冲澡去,”小高同志嘟囔着,每层楼有排淋浴池子。
他又被连笑拉着被角拽回来了,“大白天的,浴室谁给你开门啊。”
高嘉和摇摇摆摆原地打了个转,他瘪着嘴,可算是舍得把眼睁开了。出门跨年,却不知打哪薅回来了一叠的过期圣诞帽,高嘉和随手扣了一顶到了连笑的脑袋顶上,
“新年快乐啊。”
小高同志咧咧嘴,逃也似的,躲到了衣柜后头,去翻干净衣服。
多不伦不类,
铺上拧巴得像块咸干菜,
飕飕冷风把那股子古怪味道卷了个干净。
新年,新年,
连笑站在阳台上抻了记懒腰,
窗台外的大梧桐树簌簌开始落起了叶子,把老爷子的藤椅也给盖了一半。
新年新气象,
他眯着眼抬头,拿目光去够那高悬着的晾衣架,
这还是刚住校那时候,陶京扛过了半座城,来安上的,
但他们快换校区了。
那年的春节,相较于往年,来得稍晚了些,
硬生生拖到了二月打头,
春节晚,寒假自然也晚。
陶京是俩月实习刚完,扭头又跟着吴老出差去了。他手里还差个论文,指导老师就搁身跟前,是论天的死去又活来。
期末考排表出来了,
高嘉和咬着笔头,眉毛快蹙打结了,
“你看看,你看看,”他把无辜一页A4纸戳出巨浪,“这时间安排,可不是一创意鬼才。”
前面七门考试堆堆叠叠挤在了同一周里,
偏生留一科最不好突击的英语坠在了下一周的尾巴里。
这逗谁玩呢。
“我寻思我也没法儿一周之内创造奇迹的。”
高嘉和一本正经道。
丝毫未顾忌半座山之隔的凡子正在外国语创造着何种奇迹。
凡子失联了,
说是失联,不太确切,毕竟失联是被动的。
精准而言,这位应该算是自行闭关,
浪了一学期的张铭凡,翻开课本之际,脑袋比那书都白,
凡子在白雾缭绕的歌乐山顶,闭关修仙,寻觅失踪良久的语感,
陶京呢,
陶京在出差的县城里,蜗居旅馆前破旧的网吧,强撑着下巴敲论文受难。
连笑转了记指间的笔,
难得认同了下小高同志的不着调言论。
这时间安排,实属鬼才。
考试周当间,还愣是富裕出个周末,把歌唱大赛加塞进去了。
美名其曰,
不占据稀缺教学资源。
小几位主持,每每夜里,复习得头昏脑涨,还得赶在食堂熄灯之前,就着窗外呼呼寒风响,对着走台词,那画面,
啧。
“真是有够凄凉的,”
听着电话那头,连笑细细碎碎小声嘟囔,陶京低声应着,眉眼垂垂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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