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见过你的。”
这是张铭凡今晚上第二次听到这话,他筷子一顿,抬头转向了声源地,是晁一臣说的。
但看着,又不大像。
因为晁一臣没看他。他正面朝着收银台方向,举起了手里的啤酒杯子,隔空虚虚示了下意。陶京在前台付账,肩膀微微斜滑,依旧是那副懒散模样,他朝他俩招了招手,一道瘦消高挑的背影,融进了夜市两排商户昏黄的灯光里。
陶京提前告了饶,说是下回再聚。
这一回,晁一臣没拦着,他垂着眼晃了晃手里的空杯子。
张铭凡没留神踢翻了桌脚那瓶刚开封的,白沫酒花子淌了一地,他就躬了腰去捡。
“我是见过你的。”
这音就又起了。
张铭凡掏了掏耳朵,因为他刚一起身,晁一臣就又默了。方才那话,就更像是张铭凡的错觉了。
但凡子知道不是。
他们坐在街边上。晁一臣选的地方,学校对门的小吃一条街,巷子口是一家铁板烧,木桌木筷塑料小凳,铁板底下碳火灼灼,切着厚片的五花肉正滋滋冒着油。
桌底下一沓的空酒瓶子,大多数是晁一臣一个人喝掉的。
陶京提前告了饶,所以张铭凡就不好早走。他百无聊赖撑着下巴,偏着脑袋看,看对门的水果摊子支起来了,摆上了一盒又一盒的鲜切果拼。
然后,他就听到了晁一臣的那句话。
“什么时候?”
张铭凡正回了脑袋,昏黄灯光底下,梨涡处落下片深色阴影,“晚上排练的时候见过的?”
利战特训队夜里是有训练任务的,梁政位于半山坡上的地理优势,使得训练场地变得容易,绕校跑是基础训练。
他们长乐相声社傍晚上排练的时候,凡子就听过,隔壁利战特训队的,在喊号子。
晁一臣摇了摇脑袋,高深莫测地摆晃着食指,
“是在照片上。”
陶京有只钱夹,钱夹里塞着一张合照,合照上是姐姐、陶京和张铭凡。
“那时候你还在上高中吧,”觑着眼,晁一臣隔着袅袅烟火气,看了眼凡子,“和现在,”
“其实也没差多少。”
所以,晁一臣才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当时那张照片上穿校服的那小孩。
陶京说,那是家里人。
晁一臣没说完,但张铭凡听懂了,他们家陶老二,最重分寸感,而家就是那个分寸,就是底线,就是门踏垫上的‘非请勿入’。
所以他若有所思点了记脑袋,和晁一臣碰了今晚上的第一个杯。
‘哐当’
响脆。
能看到陶京钱夹里合照的,那就不是一般的仅是认识的关系。
起码,算得上是朋友。
晁一臣酒量不错,半桌啤酒下肚,面不改色。
只是话有点儿多。
倒豆子似的往外冒。
“我三年前刚进刑侦学院的时候,京哥是当时的特训队队长。”
“入校那天,”晁一臣眯了眯眼,“他就在主席台那块,做索降示范。”
“卧槽,你知道吗?是真帅。”
晁一臣在笑,张铭凡也跟着笑。
“后来就去面试了。其实一开始也恨过,累啊,跟不上,京子还严,损缺劲儿的,单独开小灶给我加练,”
“就有一回,跑半山十公里,好容易到了,我累得快断气,他倒好,优哉游哉,在终点吃了一地的雪糕棍子。”
嘴上叨念着可气死人了,晁一臣其实还是在笑。
回忆是从沙里淘金,回过头来,念念不忘的,其实都是舍不掉的闪光点。
他没提陶京最后揽着他肩膀请他去吃了饭,又指着钱夹照片上的人,一个一个,给晁一臣介绍,
他说,“这是我姐,那是我弟。”
打晁一臣一进队起,他就是被陶京按着培养未来队长的严苛度一手带出来的。
晁一臣谈过去,侃大山,但绝口不提陶京走了后的事情。
陶京方才临走前,举了杯要敬他,一句‘谢’还没吐出口,被晁一臣按着杯沿顶回去了。
“不提这字,这杯我们就碰了。”
谢字太客套了,晁一臣不爱听这个。
所以他俩是就着一声纯的杯子碰响干掉的那一杯。
陶京是大二末休的学。
说是休学,其实是种美化说法。
他是直接翘课翘考玩起了失踪。
教导主任没有办法,要期末考了,最后只得是往陶京入校登记留的家长联系方式上打了电话。
张铭雁是直到那时候,才知道陶京已经一个多月没上过课了。
下午的电话,
她打了个飞的,凌晨到的。
陶京的休学,是姐姐给办的。
那时候,临近暑假,高二的张铭凡直盼着他哥放假回来,休他高三前的最后长假。
那段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凡子知道的不多,他只知道那半年Lynn几乎是没着过家。他也不确定,因为高三那年,他选择了直接住校,一周只剩了半天休假,最后索性就在学校扎了根。
他并不算太过忧虑,因为姐姐说,会把陶京带回来。
而姐姐总是说到就能做到。
张铭凡知道个大概轮廓,陶京在大二离校后,跑了很多地方。
晁一臣不清楚这些,但陶京确实把所有都丢下了。
譬如说他们特训队。
那年的晁一臣,大一生活都还没体验完成,就提先理论转了实训。陶京打他入校起就按着未来队长的培养计划提前见了成效。
晁一臣自认干得不错。
这两年利战特训队发展挺好,
新来的一批师弟师妹们热情度也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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