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使当年卫燎答应他,如今傅希如或许能在国事上独断,然而最是如果没有意思,当即也就按下纷乱心绪,弯腰俯身,准备听他说了,再去找紫琼。
卫燎凝视着他,又似乎克制着回避的本能,又低又轻吐出一句:“你不知道,将来终究要有一仗,除此之外,国库恐怕是撑不起军费的。”
傅希如默不作声一挑眉。
他倒不知道卫燎还有这种打算。当下也不急着离去,也不再三缄其口,紧跟着追问:“你跟我说句实话吧,国库究竟如何了?闻听你将金银尽数收入内帑,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卫燎的内帑,花费倒是不多,大头的支出无非私赏亲信重臣,后宫嫔妃,宫内人口月银等。他大肆敛财,甚至不惜搜刮官员,这倒是傅希如想不到的,正因如此,格外动怒,却没料到其实他心中对未来居然有这样的预料和打算。
不过旋即又摇头否决了:“内帑钱银终究是有数的,军费却是个无底洞,靠着这样横征暴敛,能不动摇民心?况且这些地方要员,一旦全都烂了,后患只会无穷,救得一时,哪里救得一世?回鹘人性情残虐,倘使真的打仗,恐怕不是朝夕之间可以解决,到了那时候,左右支绌不住,你又准备如何?”
卫燎被他问了这几句,脸色也平复下来,面无表情,收回手往榻上一缩:“我这百年基业,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了,能支绌一天就支绌一天,等到真的不成了……”
他本来想说“该当如何就如何,我能救得了什么”,却终究不甘心,用力一咬下唇,面上陡然焕发一阵摄人的光彩:“我早知道这就是我的命,受着就是了,我要做一切能做的,是顾不得什么身后名声,什么遗臭万年,横竖是尽己所能。”
这正是他叫傅希如爱到骨子里,也恨到骨子里的面貌,顿时让傅希如想起他离京那一日的感想。他们二人终究是背道而驰,也终究是守着自己的道义不肯转移。
一个既然担上这等重任就到死都不会放,另一个也千里万里,风霜雪雨,不能放下这个人了,从离开的时候就知道早晚有一天必定要回来。
好像是冥冥之中在什么地方写就了的,今生无可更改。
傅希如也说不上来自己这番感慨又是什么滋味,坐在床边,拢了拢卫燎的头发,低头对着他笑了一笑,又轻又慢,有真切的无限温存,又似乎带着难以言述的,落花离枝一般的不可挽回:“看来是命中如此了。”
卫燎将掌心贴住他的手背,竟觉得一颗飘飘荡荡的心,就这样安定下来,似乎落入他的掌中,又似乎终于飘进了傅希如心里,总算是两相依偎。
他倒是没有料到,只需傅希如露出一点仍旧如常的模样,就让他能再也不记仇,方才那一阵疼痛过去,也就似乎都忘了,只想拉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傅希如解释一句药膏的事,转身出去了,卫燎拥着薄毯下意识望着门外等他回来,又去看窗棂,居然觉出几分望断天涯的寂寥与凄清,顿时醒悟,其实并非傅希如不在身边的时候他一切如旧,只是这百种滋味,只有等他回来,他才能真正生发。
这才几个月,他就已经受过十几年的爱恨情仇重返心头的折磨,难道还不够吗?
殿门吱呀一声,是傅希如回来了,卫燎干脆坐起身,看着他走过来,伸手往他脖颈上一圈。
“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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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经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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