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做可怕的梦了。
这是一个熟悉的地方,一个只有黑暗的空间里,空气充满腐朽和污浊。
陶雪义知道这个地方,这里有一个哭泣的孩子被束缚在木板上,受伤的身体在流血。
他听到了哭声。
闭上眼,眼睑内外是同样的黑暗,哭声虚弱,就在身旁。他不去寻找,只是在心头描绘那个可怜孩子的模样。
不对……
他知道——他知道那个孩子就是自己,但这次哭泣的不是他,他不再是这片黑暗中哭泣的孩子了。
细细的哭声逐渐消失。
陶雪义睁开眼,他看到一个宽大厚实的背影,在黑暗中缠绕着一身淡光。背影是个男人,正低着头,双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个虚弱的孩子。
这个背影他无比熟悉,熟悉得让他心痛。
“欣荣……!”
就是那个人,他在驿站扔下的那个人。这一往无前的两个月,陶雪义在路上甚至不敢多想,一旦想起来,仿佛就能看到男人呆呆站在驿站的路口。
有一次,他真的有过回头的冲动,想要回到那个人的身边——这是一份他不敢任其滋长的“软弱”。因为他知道,和叶峥这样的人在一起,不难。他可以跟着他,就这样躲在远离皇城的天之南,抛诸一切,只被一个男人拥在怀中。
但他就算是个太监,走过了近三十年的人生路,肩膀上并非空无一物,若是卸得一干二净,他就真的不是一个男人了。
只希望叶峥不要怨他。
“欣荣,我……”
我一定会回来。
“欣荣……”
欣荣,欣荣……
澎湃的心跳激起连连气喘,陶雪义感到身体不知何时变得好热,男人的幻影消失在眼前,黑暗如潮水,盈漫四周。
“啊……!”
突然,一双宽大的手贴上肌肤,他一看,竟发现自己不着一缕,袒露的身躯在黑暗中竟然看得一清二楚,男人的手游走在肌肤上,恣意摩挲。
“啊!”
“啊……”
“别……别碰……呜……”
怦怦、怦怦……剧烈得足以让人窒息的心跳摇晃了身躯,脸热得发麻,无地自容的感觉几乎要把身体烧化。他越挣扎,越沉沦,越是无法停止这种羞耻的反应。
雪义,我知道。
熟悉的声音拍打在他的耳边,灼热的吐息灌入耳窝,粗糙的指腹刻意刺激他的脆弱。
“呼……呼……”
好难受,这样他会疯掉的……
“欣荣……!”他挺身,反手抱住对方的后颈,抓住那头柔软的碎发,噙满思念的双眼看向拥抱他的那个人——
“哈!”
陶雪义睁开涣散的眼,如梦初醒的昏茫覆盖在黑暗的视野中。他看到了薄薄月光,为奢华的家具描上银边。
“哈……哈……”
果然是梦。
“嗯……”陶雪义拨开散乱在脸上的发,额上身上,热汗淋漓。他再次合上眼,喘息难平,越清楚刚才的梦境,他越无法平静。
脸上又热又烫——真不像话。
陶雪义拧着眉头从床上坐起,让冰凉的空气浇去一身汗湿和燥热,等到手掌冰凉,不由得打起哆嗦,才算冷静下来。
他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
真没用。明明自己也是男子汉,竟然夜里想男人想得一身热。
“可恶,就不该想起他……”陶雪义红着脸自骂一声,才发现口干舌燥得紧,冰冷和干燥让嘴唇裂出了淡淡铁腥味,陶雪义呆然地抚摸着嘴唇,轻叹。
下了床,陶雪义拿起桌上茶杯,喝下半杯早已泡涩的凉水,却是润喉不得,反而弄了一嘴苦味。他无奈,点起孤灯,独自走出房门,月下走廊拂动着院中树影。
“……?”陶雪义发现有人在他的房外守夜。
走近,对方竟然坐倒在地板上,似乎睡着了。
“谁?”陶雪义举灯,只见轻软的襦裙铺盖在地。“……梅姑娘?”
“嗯……?”
女子醒了。陶雪义放下灯盏,“梅姑娘,你这是……?”
梅姑娘见是老爷来了,神色慌张地望着陶雪义为她伸出的手,微红的脸露出一丝窘迫。她战战兢兢,沿着对方的手扶上修长有力的手臂,细声带着娇柔:“奴家,不想回偏院……”
风吹动陶雪义半开的衣襟,梅姑娘看着那片湿润的胸膛,心一动,抬眸对望:“老爷,干脆让奴家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你先起来。”
“老爷……”梅姑娘反而跪了下来,似要与陶雪义较劲,“奴家孤苦,自幼沦落风尘,自从被带回陶府,奴家也就认准了这头家。姐姐们空闺寂寞,各寻慰籍,但奴家深感陶府恩情,不愿悖德逆轮,然而寂寥难解,奴家只想做老爷的人,可否求得老爷成全?”
“……梅姑娘,义父与你并无夫妻之实,阉宦之身不可人道,我也同样,你又何必?”
她的眼已然红了,道:“然而独守空闺,日夜见着姐姐悖德偷欢,才是煎熬。今日阿梅便是把肺腑之言都说与老爷了,人要羞死过去!只求老爷侧目,怜我一片赤诚……可好?”
陶雪义扶她不起,只能蹲身,直视她满眼酸楚,“你可以留在这里终老,但我帮不到你。”
“……”女子低头,默然垂泪。
当年陶孝义曾对梅姑娘示好之事陶雪义依约还记得,或许她曾有过改嫁的机会,但在陶雪义的记忆里,梅姑娘并不喜欢陶孝义。迷离如女子的心思,即便是侍奉过宫妃的陶雪义,依旧不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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