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板依然沉默,眼神却是清亮温柔,像是默许了小茂利的提问。然而当男孩一肚子的话涌上喉头时竟语塞了:“嗯……老板虽然配剑,但我看您一定读过书,您在京城……是干的哪一行啊?”
陶老板端正的坐姿一丝不苟,侧目看他一眼,被他这一看,他也忍不住调整起姿势来,只听得一道低沉柔和的声音,带着独特的气声回答道:“我不是书生。平日里事务繁忙,即使对文墨有些兴趣,也是无暇专研。”
“依老夫看,老板准是个贵家公子。” 老船夫带着一丝笑意打岔道。小茂利见老板又沉默了,看来果然是不愿告诉他太多,现在听了船夫的话,又觉得在理,一个又一个达官贵人的模样浮出脑海,他想着想着,暗自一个劲儿点头。
船又驶过一段,江面平静。归鸟落沙洲,天色玄入墨,弯月悄然当空。
行进中的船突然慢了下来。船桨划水声渐缓,陶老板凝神昂首,朝前面张望。小茂利这才发现,他们前方本已驶远的小船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们已经行至其后,前船的船尾接着他们的船头,老船夫停下划桨的动作。
前方的船就在眼前,头戴斗笠的男人站在船尾,映着暗红灯光,斗笠下的半张脸对他们一笑。
“船家,小兄台,那位小爷。 在下不巧,与船上贵客船同路不同,他们多花了一倍的价钱在下一个渡口转往干流,听说你们是直往佛山,可否让在下上船同行?”
他说的是白话,声音听起来年轻健朗,若不是在夜幕下斗笠遮面,也算是笑容可掬,然而在孤灯映照下,不见真容的高大身姿使得他仍显怪异。
小茂利挠了挠头,看向陶老板。他们的船上只有四人,除却两个船夫,只有他和老板两名船客,对方也只有一人说要过来,此刻那男子已把行囊提在身上,即使不答应,此人多半还是会跳上来的吧。思索之间那斗笠男子已拱手行了一礼,长腿一迈就要踏上船来,却听得一声低柔冰冷的声音斩钉截铁道:
“不可。”
“啊?” 斗笠男子一怔,一只脚刚踏上来,另一只脚还踩在后船。陶老板的拒绝让小茂利也有些惊讶,岭南人向来包容,做事随性,举手之劳通常都不在话下,何况只是分个渡船之缘。小茂利见男子窘迫,正想帮忙说点什么,只见他把头上的斗笠往脑后一抬,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脸。
“实在抱歉,连日下雨,斗笠戴习惯了。啊……!”男子有点尴尬的笑容突然变色,身后的船已是动了起来。“我、还没上船……!”
咚!
眼看要劈叉了,男子无奈,只好一跃跳了上来,他身材高挑结实,看起来颇有些身手,可惜落地的姿势不太完美。一起身便发现船上那位拒人千里之外的老板正盯着他腰上那成串的刀具,眼神如冰锥。
“这个嘛,您别误会。” 男子坐到灯旁,拍拍腰间道,“我是干伙头行当的,伙头嘛,就是厨子。这些是料理食材的家当。” 说着,朝小茂利又笑了笑。
小茂利打量起这位小哥,看他生得倒是健气俊朗,一双大眼下卧蚕丰腴,左眼下方还有颗泪痣,老实中又带了一丝风流;挺括的鼻梁,厚实的嘴唇,是标准本地人的相貌。
老船夫一边悠悠划船,一边道:“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明日午时就到佛山了。不如各位听老夫讲个故事?”
“嗯?好啊好啊!”小茂利到底是个孩子,一听到有故事,便立刻振奋起来。
老船夫颔首,望向远方,侧脸映着昏暗灯光,拉长了沧桑的声音缓缓道:“话说各位可曾听说过……珠玑魂梦楼?”
“那是什么?”男孩不知所以,却被这玄幻的名称提起了兴致。
老船夫一拈胡须,语调神秘,缓缓道:“呵呵,那可是一个神秘的教派,此教有邪术,据说可以操控人心,甚至与人互换身份,移形换影,读魂夺魄……”
斗笠男子边侧耳倾听,边掏出短刀欲削手里的梨,却忽觉一道寒光刺在他背上,他并没有朝那寒光源头看去,只心中了然,讪讪地把刀收回怀中,就着那皮未削完的梨无言地啃了起来。
“怎么个勾魂夺魄法?听起来可不像凡人作为。” 他啃着梨插话道,看小茂利总忍不住往他手里瞧,就又掏出了一颗。
馋了半天的男孩接住那梨,顿时笑开了花,却不忘纠正他:“不是勾魂,大伯是说读魂!”
他又咬了一口梨,望向老船夫,船夫便接着道:“读魂者,谛听之术也。此教创始时期正巧是当今皇上亲爷爷,太祖先皇平定胡马鞑寇,开国定江山之时……呵呵,那位老板虽从京师而来,不过想必也是第一次听说。”
“是。” 一声简答。陶老板抱剑端坐,冷淡的表情不惊不喜。
男子心中哼道:你当然没听说过。这些不过是江湖上的忽悠惯术,搞不好还是即兴所编。
不过他倒是要看看这两个船夫还要耍什么把戏。
“哦?” 他啃完了梨子,嘿然打岔,“那么,珠玑魂梦楼会是太祖皇帝的友人?还是仇人?”
“太祖皇帝打江山,灭胡王,他的军师正是那珠玑魂梦楼的楼主。” 老船夫一边道来,一边深深看进小茂利专注的双眼,手上更是加上了形声绘色的比划,“可是楼主却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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